话说清明节去双泉镇看油菜花，一不小心，套圈套得了两只鸭子。
小哈哥很欢喜，捧着小笼子在油菜花田里走，时不时低头看看，爱不释手的样子。自打他小时候相继养过一只小鸡，一只兔子，一只乌龟，两只仓鼠，几条金鱼，几只蝌蚪都不了了之以后，不养宠物也有好多年了。
王教授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把鸭子送走，但是看看儿子，又看看鸭子，自己心里也是舍不得。于是决定养几天再说。
两只小鸭子成了家里的新成员。为此，王教授还亲自为两只鸭子赐了名。一曰大灰，一曰小灰。
带鸭子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找了一只透明的收纳箱当作它们的活动室，又是烫米，又是盛水，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另外找了一只小小的纸箱当作它们的卧室，怕它们冷，又铺上毛巾，围上浴巾。大灰和小灰因为换了新环境，又激动又恐慌，啾啾啾啾，闹腾到九点多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侧耳听了听客厅里的动静，纸箱子里隐约传来啾啾的叫声。才放下心来，鸭子还活着。
第二天一家人要出去一天。在“是把鸭子带出去还是留在家里”的两难问题上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把它们留在家里。为此，准备了足够多的小米和清水。最后，王教授突发奇想，说鸭子喜欢水，春江水暖鸭先知嘛。放个水盆让它们玩吧。我觉得不太妥，天气并不暖和，鸭子太小了。可是王教授说没事没事，它们不怕冷。寒鸦戏水嘛。
临走时，把鸭子放到了小哈哥的卧室，那里朝阳，光线好。会暖和点。可是我们忘了关窗户。
晚上回到家，赶紧去看鸭子。发现它们身上湿漉漉的，尤其是小灰，它浑身湿透了，羽毛粘在一起，一只腿已经站不起来了。它的叫声也微弱了。它快被冻死了。
用毛巾擦，吹风机吹，捧在手心里捂着为它取暖。折腾了半夜，小灰终于能站起来了。
第三天早起，小灰的体力和精神已经恢复了正常，我们的心终于放下了。
为了让它们有更大的活动空间，我把阳台上种菜的长花坛奉献了出来。小鸭子们很欢喜，在花坛里跑来跑去，啄来啄去，只是可怜了那几棵刚刚发芽的小菜苗，一天的功夫，它们都被大灰小灰的扁嘴糟蹋殆尽。
白天在阳台上活动，天黑了，把它们捉回房间里，让它们在客厅里自由活动一段时间，再捉回箱子里睡觉。大灰小灰总是一起。一起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起又走到厨房里。走得困了，还不见我们来捉，两只小鸭子就依偎着，躲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打瞌睡。
到了第四天早上，它们已经会自己从箱子里跳出来，在客厅里啾啾啾叫着觅食了。
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以为两只小鸭子会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每天早上我从床上醒来，侧耳细听，都会听到客厅里啾啾啾的叫声。
第六天早上，啾啾啾的叫声还在，只是听起来孤单了许多。我走到客厅，看到只有大灰在外面走来走去，不停地叫着。小灰呢？它安静地躺在箱子里，软软的小身体已经一动不动了。
对于小灰的死，全家人难过了一天。关于小灰的死因，却百思不得其解。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晚上向小哈哥通报了小灰夭折的消息。他也很难过。沉默了一会儿，问，是正常死亡么？
王教授说出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是晚上睡觉时大灰把小灰给压死了。
我不认同。说，肯定是你那天非让它们玩水把小灰冻坏了伤了元气。
小哈哥最后得出了结论：可能是太冷了，大灰给它取暖，空间太小，闷死了。
趁着月黑之夜，下楼把小灰的遗体埋在了六楼大哥家的核桃树下。一来万物有灵，入土为安最适宜。二来突然想起小灰，方便祭奠缅怀。
没有了小灰，大灰孤零零的一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吃不喝。叫声凄凉。它围着盛放着小灰遗体的箱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后来我把它放到阳台上的花坛里去，让它晒晒太阳，减轻一下悲伤的情绪。不料一会儿，它竟然自己跳出了花坛，跳到了地上，又跑回屋子里来了。
它开始的时候躲在洗脸池下面的旮旯里不肯出来。后来不知怎的跑到了书房里的镜子前，蓦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以为找到了同伴，便守着镜子不肯走了。不停地对着镜子里的那只小鸭子啄来啄去，焦躁不安地叫着。它大概心里在想，为什么那个伙伴只能看不能摸呢。
我看它实在可怜，想着如果没有同类作伴，它估计活不到明天早上了。于是决定出门给大灰找同伴。临出门的时候，大灰还依依不舍地守在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亲热而焦虑地啾啾啾叫着。
我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跑到了小区里幼儿园的门口。我记得小哈哥小的时候，曾经在幼儿园门口买过小鸡。会不会有小鸭子卖呢？
我的运气算好，又不是十分的好。因为幼儿园门口果然有卖小动物的，只不过是卖的小鸡仔，不是小鸭仔。
我问卖小鸡的，小鸡和小鸭能一起养么？
卖小鸡的说，能。能。我就这样养的。混养是最好的。
卖小鸡的说，买几只回去给孩子玩吧。
我说，嗯，买几只。不好意思说买几只回去是给自己玩。
十块钱三只小鸡仔。我学着母亲从前挑小鸡的方法，选了三只比较健壮活泼的小鸡，急匆匆地回家拯救我家可怜的大灰了。
孤零零的大灰依然站在书房镜子前不屈不挠地探索镜子里的同类幻影。
把三只小鸡放到了阳台花坛里，又把极力抗拒的大灰放进去。
大灰猛不丁看到三只小鸡，吓了一跳，然后情绪安静下来，不再悲伤地啾啾叫了。它开始有吃有喝了。
三只小鸡分别被王教授赐了名号，大黄，二黄，小黄。大灰和三只小黄鸡相处很是融洽，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大灰啄了小鸡的嘴。
它们白天一起抢食，一起玩耍。晚上一起挤在小箱子里睡觉。大灰被三只小鸡压在最底下，倒也自得其乐。吃饭的时候也是三只小鸡抢在最前面，大灰站在外围，也是不急不躁，很有老大风度。
一天天过去了。我像一个真正的勤劳的饲养员，每天早早起床，把鸭子和小鸡放到阳台上去，然后给它们准备食物和水，清理垃圾。用王教授的话说，我终于实现了上学时想养小鸡小鸭的梦想，还说我对它们比对小哈哥都好。
鸭子和小鸡一天天在长大。大灰的个子在变大，不过还是一身的细绒毛。小鸡们却不一样，小翅膀长得飞快。
终于有一天，花坛再也困不住它们了。最大的那只大黄试着展开小翅膀，扑棱一下飞出了花坛，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最后笨笨的大灰也跟着越狱了。
到最后，花坛再也圈不住它们了。刚放进去，一转眼，就全部跑到了阳台上。没奈何，只好任由它们在阳台上撒欢了。可怜了阳台上几盆小多肉，很快就被它们折腾没了。
没几天的功夫，阳台上一片狼藉，而且，开始有点臭不可闻了。因为天气越来越热了。
而且，五一马上就要到了。
“送走”的话题再一次被提了出来。和原计划要送的朋友联系，他们老家在南山，南山有院子，院子里有菜地，鸭子和小鸡一来可以自由撒欢，二来即使没人喂也不至于饿死。可是朋友却说，管养不管活哈。为啥？因为他们家白天有狗晚上有猫。他们家那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最近刚刚莫名失踪，生死未卜。
最后还是决定把大灰和小黄们带回王村。虽然之前母亲态度坚定地拒绝抚养它们，并说带回去就弄死它们。但是母亲一向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就这样，千里迢迢，奔波九个小时，大灰和它的小伙伴跟着我们回到了王村。
原来想的是，王村的院子虽然不及南山的院子大，但是也是有花有草，有菜有树，对于鸭子和小鸡来说，也是一方大有可为的自由天地。
没想到的是，家里虽然不养狗和猫，却有别人家的狗和猫经常来串门子。如果把鸭子和小鸡放出笼子，一不小心就会被打了牙祭。
母亲说，我可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它们。而且母亲腿脚不灵便，猫狗来了也赶不及。我看着笼子里的鸡鸭，又看看近在咫尺的菜地，只能叹息一声。
我带回去的青菜也被母亲扣下了，她去外面捋了一些桑叶，剁碎了，说吃这个就行，吃什么青菜。
我看了看小鸭和小鸡，觉得自打回到王村，它们明显消瘦了。
可是对于它们的前途，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不可能再带它们回济南了。城市不是它们的家。
可是，农村就是么？我已经明白，母亲是真的不愿意照顾它们。虽然我临走时一再嘱托。
就在我们离开王村几天后，我的小侄女向我告密，说，奶奶已经偷偷把小鸭和小鸡送走了。
送给谁了？不知道。
母亲瞒着我。我也假装不知道。我只希望那个人家能够好好善待大灰和小黄们，让它们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