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是我的时光图谱里最特别的节日。
一是因为它的汉字给我的感觉,像一道通透的光,二是因为特别喜爱这两个字,三是这个节日里特殊的风俗。在我老家,只有这个节日,出嫁的女儿才可以回去祭扫娘家坟墓,其他的时间都不可以。也只有清明节,才会汇聚亲朋,对祖先的坟墓进行大休整。
我的奶奶是1989年春天去世的。那年我高二。我与奶奶的感情很深很深,我们奶孙俩相处的时光最长。
我6岁就跟奶奶到小爹家念书,奶奶去帮忙抱小妹。后来小爹一家调动工作回市区后,我又在小爹家住着,一直住到高一,期间我一直和奶奶睡。我和奶奶共眠一张床的时间最少有15年。深刻的记得,冬日下晚自习回去后,冰冷的脚伸进缓和和的被窝是多么幸福的事!奶奶会把我冰冷的脚抱在她怀里,若想抽离,那是不可能的,等捂暖和了才让我动弹。我的奶奶!
在她去世前一个月,她已经很糊涂了。经常忘记东西,分不清方向。但是,每天下午我利用课外活动回家吃饭,她只要看见我的影子,就会去厨房,给我炒最爱吃的青椒。我妈不让她做,但是她很固执的为我做。最后一次,她把窗台上晒干了的豆角和青椒混在一块儿炒。问她这怎么也能混在一起,她答,荣喜欢吃呀。答非所问了,依然记得我的爱好。后来中午回家吃饭,她只等着我喂,她才肯吃。别人喂,她都半推半拒。再后来,她头晕摔了一跤,额头摔破了,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走了。享年83岁。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写了好多诗纪念她。
奶奶一生很坎坷,也很坚韧。
爸爸经常跟我们讲她年轻的时候和韩奶奶一起要饭,下着大雪,两人裤腿对裤腿,脚伸到对方裤腿里,依靠在人家的柴垛里过夜。几天也吃不到一顿热饭,更不要说热水。这些场景,只有电影电视里有,却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的亲人身上。
后来有了我姑姑,养到12岁,姑姑就给人家做童养媳。那时候爸爸很小,大概3,5岁,爷爷在前坡上种地,抓壮丁给抓走了。奶奶带着我爸多方打听到老河口一带,投靠到聂家,靠给人家洗衣服维持生计。几年后和爷爷汇合,才算略微安定。那时候的日子非常苦,奶奶也还是想办法让爸爸和小爹读书。爷爷种地,奶奶操持家务。和聂家婶子伯伯的情谊一直延续到80年代。
奶奶不许我撒一颗米,面汤也必须吸溜的干干净净。她经常说的话是,惜衣有衣穿,惜饭有饭吃。我谨记在心,勤勉做到。也正是这句话,护佑我如今衣食无忧,从无赊欠。
奶奶寡言,寡念,从不与人争长短。工作后的第一个月,她却托梦给我喝酒。我买了大白兔糖,一个人徒步40里,送到她坟前,又从二嫂家拿一瓶酒摆在她面前。跪下的那一刻,我跟奶奶说:“奶奶,我答应你,挣钱了给你买糖吃的,快起来吧,我来看你了!”絮絮叨叨的坐在她坟前,跟她讲我的所见所闻,心里所有的不痛快烟消云散。奶奶是我的解忧盒。
奶奶一辈子穿大襟衣服,用银簪子挽髻,裹长长的黑脚布,迈着小脚。她的脚尖尖的,只有一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