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日,王子宽准备了一份厚礼和宝兴登门求亲。镇长听说王子宽和宝兴来了,亲自出门迎接。
“子宽兄来了,快请进。”
“镇长大人,小民不知天高地厚,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到现在这个份上我也不见外了,你看我一生官场奔波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到现在也是两袖清风,内人死的早,在这动荡不定的年代给闺女找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也不易,闺女常常给我说起宝兴,我也留心观察发现他是小女托福终生的人,我已经问了你的小舅子宝兴的年龄比我女儿大两岁合生辰八字,你爷孙今天来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子宽没想到镇长也有难言之隐,忙说:“一切都听镇长您的。”
“你看咱们只顾着说话了,你和宝兴坐吧,我去去就来,失陪了。”说完匆匆走向后院。
宝兴坐在沙发上,这大概是镇长的书房吧,只见书架上放满了书籍,正墙上挂着一副岳飞的《满江红》中堂,下面是一个方桌,两边两张太师椅,整个房间里家具古香古色,朴素典雅。
“让你们久等了,”只见镇长笑呵呵的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着一身学生装,朴素中不失文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嵌在瓜子型的并且红里透白的脸上。看着宝兴时的那种娇羞欲走的神态显得美丽动人。王子宽没想到镇长的女儿竟是如此美丽漂亮。看来宝兴这小子艳福不浅哪。
宝兴看见女生就脸红,这时更显得趋促不安,脸憋得通红。他吭哧了半天憋出两个字“你好!”没想到他们班花竟然是镇长的女儿左玥茹。
“你好!”左玥茹礼貌性的回了一句,她没想到这个英俊帅气的男孩平时在班上谈论人生理想,救国救民的道理时滔滔不绝,今天看见她怎么就变得语言贫乏起来了。
镇长和王子宽一看便哈哈大笑。
这镇长姓左,名治国,他从小看见日本鬼子践踏我中华大地,立志拯救人民与水火,但时局太乱,他性格耿直奔五十的人才混了一个汪水镇镇长的职务,他做事是有原则的,不利国利民的事不做。对于女儿的婚事他也不想高攀,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婿就行。
自从宝兴和镇长的女儿订了亲后宝兴杂货店的生意一下就红火起来,客人应接不暇,货不应求。王子宽的三个孙女相续出嫁,个个家道不错,并且叫来儿子,儿媳广大店面。毛能能人老手瘫,再也不管店里的生意,连饭也不用做。小梅来了以后全权代理,生男和子宽在店里打理这生意。
一轮红日冲破重重阻隔终于跳出了水平线,当第一缕阳光照向大地的时候,幸存已经走在通向汪水镇的路上了。他佝偻着身子,推着一辆独轮车去给妹妹金花置办嫁妆,金花现在出落的婷婷玉立,针线、茶饭样样行,就在五天后,金花就要嫁到邻镇一户姓袁的家里去了。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乌云里,天地间一片黑暗,看来似乎要下雨了,五天后这个家完完全全由幸存一个人承担了。心灵手巧的金花再也不是幸存的帮手了。幸存放慢了脚步,向周围看了看,只间乌云密布,玉米地里快要成熟的玉米棒子急需雨露的滋润,幸存不由加快脚步,他担心今天下雨,妹妹金花的婚事要费周折,他又希望今天下雨,地里的庄稼就会有个好收成。
当幸存赶到汪水镇的时候,已经是小晌午了。他拿出金花的彩礼钱20个银元在街道转来转去不知买些啥,早晨走得急,母亲叮咛买这买那,到现在被雨淋得忘了个一干二净。转来转去他转到了宝兴杂货店门口,放下手里的独轮推车,走了进去,生男正在柜台上,他一看有客人进来放下手里的算盘,起身问道:“你要点啥?”
“哦,我妹妹要结婚了,我买结婚用品。”
“噢,你是说结婚用的?几尺红布,扯两个被面,几斤棉花,是不是这些东西?”
“是,是这些东西,我差点全忘了”。
“哎,咱们这里出嫁女子还能陪啥?”
“我还想给妹妹买一对头花。”
“行啊,你挑吧。”“小伙子,你是哪个村子的?”
“堡子村。”
“今年多大了?”
“十七。”
生男看了看眼前这个身子单薄的穿着满身补丁的小伙子,佝偻着身子一脸沧桑,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大概记错了吧,应该是二十六对吧。”幸存没有做声。
生男根本就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衣服破烂的小伙子就是自己十七年前养了一岁的儿子,也没想到他口中的妹妹就是他的亲生闺女。
买东西整整花了十个银元,天已过中午,幸存感觉肚子咕咕叫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剩下的银元用纸包好,装在贴身的口袋里,看了看门外的大雨,脱下了外面的破褂子把买的东西用一包又把容易湿的东西用早晨带来的一块塑料纸包好,戴上破草帽推上独轮车一步一滑的往回走去。他今天连夜得赶回去,如果住店还得花钱。
雨整整下了一天,幸存回到家,被淋的跟落汤鸡似的。浑身泥水,一整天水米未进,饿的头昏眼花。一进门,金花急忙跑过来,“哥,雨下的这样大,你为啥不避避雨等雨小了再回来?”
“赶回来,还得喂牲口,金花,有没有吃的,哥可饿死了。”说着脱了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水。
“哥,那你的裤子咋办呀?”
“没啥换,等睡的时候再洗吧。”说着拧了拧衣服上的水。
“哥,你结婚时不是还缝了一条裤子吗?换上衣服,一会儿我嫂子回来,又要说你了。”
“这条裤子今晚洗了,明早就干了,不用取了,再说你嫂子不知放在哪了,我也找不着。”
“你这条裤子都烂成这样了,你还舍不得。”金花不满的嘟囔着手底下却麻利的收拾着饭。“你嫂子可能不回来了?”“是啊,嫂子抱着娃,那么远的路看来回不来了。”
昏暗的灯光把根生的影子投在墙上黑乎乎的一片。秋月取出幸存买的布和棉花在炕上准备给金花缝被子,她拿着针和线凑在灯下穿针,怎么也穿不上,揉了揉眼睛。两手抖抖索索,“唉,老了,连个线也穿不上。”
“拿来,我穿。”根生爬起来接过针线,往灯前凑了凑,眼前模糊一片,他揉了揉眼睛还是不行,和秋月一样双手抖动的厉害。看来岁月不饶人啊。
“金花,来,给妈把先穿上。“秋月无奈之下只好叫金花。“金花一结婚,谁还给我穿针?谁给我做饭?谁给我洗衣服?秋月越说越伤心。不由得哭了起来。
“你呀,娃大了,就得嫁人,常留在你身边像话吗?娃有娃的日子过。哭也没用,赶紧缝衣服吧,金花,把你哥也叫过来。”金花等幸存吃完饭才一块过来。
“幸存,咱商量商量金花结婚时的事。龙龙不在,虎虎也不在,家里里外外还得靠你搭理,你看金花结婚,咱们请不请你舅家?还有咱家的近亲戚?”
“你说请就请,你说不请就不请。”说着“哗啦”一声把剩下的十个银元放在了根生面前。根生一看,“你咋就花了十个银元。”
“咱不能亏了金花。”幸存瓮声瓮气地说。
“那也不能花那么多。”
“你们就一个女儿,我就一个妹妹,那十个银元还是金花的礼钱。”
“你就一个败家子”,根生生气的说。秋月一听花去十个银元心疼的直哆嗦,但她担心根生和幸存又较劲,说:“花都已经花了,说说金花结婚的事吧。”
“说啥,菜呀,肉呀我都买下了,金花结婚那天坐的毛驴我也雇下了,妈,你明天叫几个锅上帮忙的,我也叫几个帮手,明天天晴,我想爱云也回来了,到时候她看的给金花上头,开脸,也能在锅上帮帮忙。”说完头也不回的回北窑去了。
根生狠狠的捶了一下炕边,骂了起来,秋月说:“你俩真是一对冤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边抹眼泪一边缝衣服。金花在北面第二个窑洞里面缝被子,她心乱如麻,父母老了,大哥,三哥不肯吃苦尽管家里不愁吃不愁穿,在外人眼里家里高楼子。南北箍窑很气派,鸡、猪、骡马都有,但全凭二哥支撑这个家。虽然说娶了嫂子,可家里也添了一个小侄子,也忙不过来,如果自己一走家里更忙了,试图让爹雇长工,爹不愿意。
自己这一走,心里怎么能安宁。唉!如果大哥、三哥回来家里一下就多了两个劳力。可大哥在哪里呢?二哥的手艺学的咋样了?她也曾经听说过关于他和二哥被换的事,也听说过母亲把二哥抢回来也不愿把她送回去,但是她既然不是亲生的,父母为什么对她视若掌上明珠,二哥是他们亲生的,却对他冷漠无情,不让二哥读书,不让二哥学手艺,还常常骂二哥,这究竟为什么?二哥现在在家里干的活最多,穿的最破烂。。
金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她和大哥常常恶作剧,害得二哥被父母打骂,而二哥从不反抗,她想到她缠足时疼的大哭,也只有二哥安慰她。想到这,她泪流满面。她暗暗发誓,等自己结婚后一定给二哥缝一身体体面面的衣服。
雨还在刷刷的下个不停,金花听到外面连绵不断的雨声不由得暗叹命苦,自己快要结婚了,这雨却下的不停,但愿明天雨停下来,嫂子能够回来帮帮她。秋月在灯下比划的裁剪金花的衣服,却发现灯光太暗,收起来准备白天缝,毕竟是金花的结婚衣服然后她打开幸存提回来的一大包东西一看,吃的、用的全都买下了秋月不由得喜上眉梢。等明天爱云回来看看还缺啥?根生还没回来,他还在喂牲口,那么多的牲口,刚铡草就得小半天,更不要说割草了。天晴时大部分时间赶出去放。今天天下,出不去只能给喂以前存的麦草了。
秋月劳累了一整天,已经筋疲力尽,爬上炕到头就睡,根生给牲口拌上了第二槽草也回屋睡了。他爬上炕脱了衣服吹灭了油灯,一股刺鼻的煤油味很快的弥漫在整个屋子。
大地沉寂在天边的黑暗中,只有外面刷刷的雨声。
“这个死天,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要在这几天下雨,这要是金花结婚这天下,把人就愁死了。”
“久旱有久雨,睡吧。”根生翻了一下身说。
幸存由于淋了雨,一晚昏昏沉沉,天亮了他起来推开门,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股泥土的清香迎面扑来,抬头看了看天,天空厚重的云层已经散去,东边一片红云,看来太阳就要出来了,他提了提还有些湿的裤子,到牲口圈里去给牲口添些草。也得垫垫圈了,一个晚上,牲口圈里被粪便掩埋的连落脚的地都没有了。
这几天要多割些草等金花结婚那天就只管给槽里添草就行。幸存把两匹马圈里的粪清理完后又去收拾牛圈的,然后又去收拾羊圈的,整整一个早上,他忙完的时候金花已喊他吃早饭了。根生由于天刚下过雨,地里进不去,难得在炕上歇歇。吃过早饭后,根生对幸存说:“今天地里进不去,在家啥也干不了,你去把你舅家和你舅爷家请一下。金花结婚请他们来坐坐。”
“嗯”幸存低着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