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人?陆天明不能算是。一条围巾而已,他没有想太多,卷了卷塞进包里,冲李娟摆摆手,“天儿冷,快上去吧。”
李娟点点头,转身上了楼。送到楼下没有顺势要上去坐坐,还算识分寸。如果只是作为普通朋友,这个人应该是让人感觉舒服的那种。其实,谁不需要朋友呢?尤其是在婚姻和事业双重触礁后,往日圈子里,或者是她和杨哲青共同的熟人,又或者是见风转舵的生意伙伴,都渐行渐远。人真的是很现实的,这一点她不怪别人,只怪自己无识人之明。
而现在,忙碌是忙碌的,孤单也是孤单的。
站在楼梯拐角窗边往外瞄了一眼,陆天明夹着包匆匆忙忙追着一辆公交车跑,模样倒是笨拙得可以。她笑着摇摇头,这人实在不是自己会关注的那一型——当年的杨哲青是多么夺目的一个人呢,写一手好字,会唱歌,会跳舞,文章漂亮,人也漂亮,海南炽烈的阳光下也是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干干净净的笑容、干干净净的眼睛,挺拔又骄傲。
在那个年代,这些特质就是天然的罪,即使不提出身。李娟也没有好出身,而且,她也有同样的天然的罪。这样的两个年轻人走到一起,与其说是惺惺相惜,也许还不如说是抱团取暖,互相舔舐伤口。当然,女性的包容与柔软注定了在这段关系中,谁的付出更多一些。
站在窗边,李娟的思绪忽然就飘散了。一阵风穿过去,她冷得一激灵,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里的念头并不令人愉快,这才快步上楼,进了家门。
陆天明觉得这趟没白来。他这人认死理,信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以前是没这个心思,现在到底怎么开的窍他也说不清,只能说大概从相识那刻起,就云过水流,心里头留了痕。谈恋爱,这辈子也没什么经验,前妻是工会主席给介绍的,那会儿人简单,奔着过日子去的,可没成想,到了也没过上两年日子。
他下了公交车,一路哼着歌往回走。这个点胡同里也没几个人,刮了大半天的风把那些云雾都吹散了,月亮明晃晃地照拂着。
第二天一早,李娟是被电话吵醒的。她头疼得厉害,爬起来看了看表,居然已经十点了。
“娟姐,你怎么还没来啊?”是小张的声音。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也疼得不行,只能嘶哑着嗓子答道:“小张,我大概是感冒了,要去趟医院,今天辛苦你了啊。”
这屋里连个体温计也没有,她匆匆穿衣服起床。自己一个人过,头疼脑热可不能怠慢,出了门拦了辆面的就奔了医院。好在只是三十七度五,医生开了点药,嘱咐她好好休息两天就成。李娟心说,也就真是到了岁数扛不住,吹了点凉风就病病歪歪,这要搁从前,台风来了都还在外头抢物资挣工分呢。
今年台风确实多,入了秋了又来一拨。风呼啸着卷歪了一排椰子树,雨劈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杨哲青往窗外望去,天地苍茫,看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