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过去的无数个早晨一样,百波从混乱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发现自己又发烧了。一根疼痛的神经牵扯着他的眼球和太阳穴,嗓子里像是着了火。除去身体的不适,他很开心今天又不用去上学了。他不喜欢出门,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他能感觉到的。即使坐在人群中间,老师在讲台上喷着口水和粉笔灰,他仍觉得四周空荡,在他的臆想中,有双渗人的眼睛正俯视着他,当他抬头去寻,那双眼睛却躲到他的身后,如影随形。
比如这次,家里早已空无一人,爷爷一早便出门找人打太极去了,他在床上与病菌作斗争,楼下却传来猫叫声,像孩子哭声,一声比一声绮丽。百波颤巍巍地下床走至窗边,侧头向院子里看去,视线在绿植空隙中穿梭,无法确定声源。可那猫叫声像是在他耳中生了根,一遍遍地回旋,他忍住不安,随手将床头的校服套上,穿着拖鞋下了楼。他在院子里绕了几圈,猫叫声陡然消失后,死寂般的黑暗铺天盖地将他打倒在地。他可能晕了几分钟,也可能晕了几个小时,等他恢复意识,头部残留的晕眩感令他确信眼前这边黑暗,并不是因为他在做梦,而是他真的失了明。 然后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丝毫不敢动弹,生怕摸到什么不该摸的东西,直到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那个胆子比他大上百倍的傻妞。百波心里没有一丝丝轻松,而是更焦虑了,遇上吴枝从来没什么好事,他自己就是个倒霉鬼,不想更惨了。
吴枝把自己的校服外套铺在地上,给百波当坐垫用,自己站在一旁转圈圈,嘴里念念有词,扰得百波心烦意乱。他皱着眉头忍了一会儿,就在要出声制止吴枝时,吴枝突然安静了下来。百波悄悄竖起耳朵去听吴枝的动静,无果,连呼吸声也听不见。他慌忙开口喊了声吴枝的名字,然后肩膀上停了某人的手,听见吴枝关切的声音:“怎么了?”百波咬紧牙关,然后伸手抚了抚伤口,问:“可以帮我看看伤口吗?感觉它更痛了。”吴枝应了一声,轻轻地将餐巾纸掀开,露出下方红肿的伤口,血液干涸成了褐色的血块,配着百波苍白的脸和炭般的发,触目惊心。吴枝觉得自己后槽牙疼了起来,她安慰道:“已经不流血了,应该还好。”百波突然觉得不自在起来,后知后觉地问:“你身上有手机吗?看能不能打电话给我爷爷。”吴枝叹口气,摆手道:“没用的,没信号,电话拨不出去。”
吴枝发觉百波看着胆小,实际上遇到事情还算镇静,哪晓得百波内心的恐惧已经翻江倒海了。吴枝提议她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出路,让百波在原地等她,她一会儿就回来和他汇合,被百波拒绝。
“不可以,要一起行动。”百波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有根棍子就可以,不会拖你后腿的。”
吴枝哈哈笑了两声,照旧强势地扶起百波的胳膊,说:“不是怕你拖后腿,是想让你多休息休息。不过,一个人坐这又看不见,是挺瘆人的,怪我没考虑到。我们一起走,万一真的遇到啥坏人,起码我们还有对方知道自己是怎么遇难的。”
百波感觉头顶浮起乌云,无法消化这样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