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朱峰说,云南很浪漫,大理首当其冲。
他说,云南这块土壤太讲人情世故,所以出大贪官。
我说,云南人表达很自然,骨子里的自信,不拧巴,不像我。
他说,因为我们有洱海,没饿死过人,以前饥荒,别人啃树皮,我们天天吃鱼。
朱峰就是这样,有人说他是历史唯物主义者,我觉得不对,他只是喜欢抬杠,肩上架点文化炮,充当一个文明人。
当然,我不是调侃他,我喜欢朱峰,喜欢骂他憨批,听他回一句小死鸭子。
这是一个契机,是我去大理的前兆。有些东西很有意思,你随口提提,缘分给你搭个桥拉个线,就成了,这算活着的意义吗?
以上是这篇东西的开头,我无法归类,是算杂文还是短篇,干脆当做诗好了。
金鼎傑潘宵雨来新校,说请客吃串串,顺便聊剧本。
饭桌上,喝了二两酒,金鼎傑说,你是编剧,一起去大理。
我说,不行,课多,一周九门。
潘宵雨把眼睛眯成月半弯,说,没关系,你别有心理压力,能去就去。
又喝了二两,成了。我说,去一周,不过得讲究效率。结果当晚喝到四点,第二天求事没干。
出发前一天,又一次饭局,有另一个编剧,是个女孩。桌子上有两瓶酒,是我点来还魂的。
金鼎傑帮我热场,说我很厉害,一年看两百本书。
我赶忙说,夸张了,没这么多,百八十本。
女孩说,你好酒吗。
这个问题我听人问了很多遍了,好像搞创作的都和酒离不开关系,我不一样,挺起背说,我写东西从不喝酒。另外还着重强调,我从不独自饮酒。
话说完,还没在耳朵里捂热乎,我拿起酒瓶麻利地倒了一杯黄尿,咽肚,我愣神两秒,问潘宵雨,我在干嘛。
金鼎傑咧起嘴巴,说,开始搞魔幻了啊。
大家笑了起来,露出白牙齿,我也很开心,情绪总会相互渗透,虽然我在卖自己的笑料。
饭罢,散场。我说,有时候自己说的话,也弄不明白是真是假,这一句也是。
金鼎傑说,你怕不是想在那个女生面前装逼吧。
我说,搞艺术的,不装能活下去?
魔幻是贯穿整个旅途的关键词,我们常常提起。直至到了大理,艳阳高照,热得我出一身油汗,也没浸透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触。
舟车劳顿到了金鼎傑家,放了设备行李,在外面租了房子,时间已是六点,回金鼎傑家吃晚饭。
酿出来的高浓度包谷酒,喝了一坛。金鼎傑说,我建议不喝了,休息。我抬手一挥,说,我不听你建议。端起杯子又和潘宵雨喝了一杯。最终当晚饮到四点,叔叔说我们喝了差不多有四斤。
第二天醒来,我和潘宵雨对视一眼,咧起嘴哼出不像笑声的笑声,随即拿起手机看了篇推文,里面有段内容。
潘宵雨说他喜欢这句,相较于苟活一周,宁愿下一秒就死。
我说我愿意多活一周,疯狂做爱,死在床上。不过最近发胖,回学校减肥削点肉,跑步十公里,梦里跑八公里,为这一周提前做做准备,不能死得太油腻。
金鼎傑醒来已是十二点,出发采景已是下午一点,路上我说起效率,三人露出心照不宣地笑颜。
小普陀岛孤驻于洱海中央,上有一座庙宇,是我剧本里开篇与结尾的场地。一路上我很激动,文字幻化为现实,这是奇妙的体验。
车上我们听左小祖咒,不是爱情的枪。
我斟酌了一下,说,我原来觉得他唱的什么鸡巴,后来发觉他的歌就是这股鸡巴味,和冯唐的书一样。
金鼎傑说,他嗓子可能被撒旦强奸过。
但是我们都很喜欢他,边笑,边跟着唱:借你的枪打个夜鸟,让我滚热的灵魂,在冰霜上撒个夜尿。
金鼎傑开车会惹姑娘尖叫,是扣紧脚趾母的那种。
前面有辆贵A牌照的SUV,他转头对我说,你贵阳的兄弟。说完盘子往右一打,油门深踩,驱车并行,按了两声喇叭,说打个招呼。
我准备摇下车窗,正寻思着怎么开口,例如,你好兄弟,我也是贵阳的?
结果车子内一个晃荡,我不自觉地往右偏去,狗日的,他说的打个招呼,是别人家车。不得不说,拍电影的和写小说的,思路确实不大一样。
我调整坐姿,对他说,我能想象后面车主怎么骂你,家妈批,这个斯儿,开的那样鸡巴车。
登上小普陀岛,我没来得及环视周边洱海翻涌的浪潮在正午烈阳的搓揉下散出的粼粼波光,盯着面前的石椅上发空。
我那篇小说的开头写得是:张轩喜欢独自登岛,坐在散乱的石椅上观察游人。看他们手握供香虔诚拜神,再从沾惹香灰的席垫上站起身来,于腾起的渺茫烟雾中转身离去。他喜欢探寻这幅人神共存的画面背后的意义,揣度游人为何而来,来求什么。
我和金鼎傑说,我意淫出来的景象,居然成了现实,我很激动,不过这个石椅不散乱,太规整。
他说,我们去拜拜菩萨。
三个席垫,三个男人。金鼎傑说,我们像在结义。
拜了三拜我脱口而出,我三弟……话未说完,他们笑出了声。我明白,我又入戏了。
去下关村采景,来到金鼎傑舅舅家的小卖部门前,潘宵雨很激动,说这是他想要的景。
我没来得及听完,街口窜出一两小电瓶,车上坐了三个身着萝莉制服的JK妹,白裙白袜遮掩着黝黑皮肤,我看出了神。
金鼎傑说,你这个老色批,天天说要找什么灵魂伴侣,眼睛都看凸了。
他继续说,不过很魔幻噶,巷子尽头是泛光的洱海,巷子内是村落,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外面晒太阳,一辆电瓶车搭了三个JK妹,飞驰而过。我在城里都没看见这么多JK妹,这次回村,到处都是。
采景完,我和金鼎傑说,昨天的酒很带劲,把我肠子喝穿了,今天一直放屁。
他说,包谷酒,包谷吃多了嘛,你少放点,不然待会儿洱海保护管理局把你抓去,说你污染洱海。
我想说,洱海有好有坏,好在好看,坏在太好看。
但没说出口,话太矫情,其实是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