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素,昨天这个人的名字已经刷爆了朋友圈。一个来自湖北襄阳的农村人,初中毕业,在北京做育儿嫂,独自拉扯着两个女儿,在空闲时,用纸笔写了十万字。就像正午故事里形容的那样,“她像位人类学家,写下村庄里的、家族里的、北京城郊的、高档社区生活的故事,写下对命运和尊严的想法。”
为什么这篇《我是范雨素》会在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内,阅读量突破十万加,一时间让“范雨素”这个名字在公众号、朋友圈频频出现,范雨素走红的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
人们看她,像看一部小说
在城市中长大的人,很少有机会能够接触、观察底层社会的人物生活,而范雨素的自述,恰恰给人们割开了一道豁口,带来大量产自底层社会的原汁原味的信息量,她的人生充满了戏剧性的冲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挖掘的故事。
- 12岁身无分文,逃票流浪海南岛 -
大多数人12岁都还在老老实实读小学、中学,在父母的庇护下成长,或许有的人提早进入青春期,和父母的矛盾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而12岁的范雨素,身无分文,一个人南下,靠着从书中学习到的逃票技能,就真的从湖北流浪到了海南。
“马路上有木瓜树、椰子树”。躺在树下面,可以吃木瓜,喝椰汁。我吃水果吃腻了,就上垃圾桶里找吃的。”
简直就像《三毛流浪记》的主人公。
- 22岁结婚,丈夫酗酒家暴,娘家不要 -
在单身、剩男剩女、不婚主义,婚恋形态越来越多元化的今天,范雨素早早结婚,“觉得自己是一个看不到理想火苗的人,便和一个东北人结婚,草草地把自己嫁了。”
她实在忍受不了便带着孩子回老家后,这个所谓的丈夫便再也没有找她们,“后来听说他从满洲里去了俄罗斯,现在大概醉倒在莫斯科的街头了。”
在人们的认识里,即便结了婚和丈夫吵架,离家出走,父母永远是自己的后盾也是自己的退路。而在农村却不是这样,嫁出去的女儿和泼出去的水,和娘家便再无关系。
“这个时候,我已明白,我没有家了。我们农村穷苦人家,户口尚属不易,亲情当然淡薄。”
- 雇主给自己的孩子雇了少林武校毕业的武术教练,而自己的孩子上不了学 -
范雨素在北京给一个上过胡润富豪榜排行榜的土豪做育儿嫂。雇主有一儿一女,为了培养自己的儿子,雇了从少林武校毕业的无数教练,在自家盖的写字楼里辟出了三百个平方的场地给孩子练武术,还请了中国人民大学毕业的学霸做家庭教师。
而自己的孩子,只能一周见到自己的母亲一次,大女儿在出租屋里看护小女儿,没条件上学,接触的朋友也是没上学甚至没户口的小朋友。
底层社会挣脱所属阶层做的徒劳无功的挣扎
第一次看到《我是范雨素》这篇文章时,不禁让我想到了凤姐和余秀华,她们都是农村出身,不同于其他埋头种庄稼的农村人,她们血液中充满了不安分,渴望更广阔的世界,拥有其他生活可能性的未来。
她们算得上是“怪人”,当身边的人在老老实实过日子,遵循命运做好的一切安排时,她们却像是一个异类,她们看书,她们学习,自我意识开始觉醒,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阶层的局限,这种无形的锁链,将她们与其向往的生活隔离开来。
前段时间,罗玉凤的公众号发表了一篇《罗玉凤:求祝福、求鼓励》,让很多人第一次认识了凤姐的另一面。罗玉凤说她的母亲经常高速她一句话:“这就是你的命,你要认命”。而不论是凤姐也好、余秀华还是范雨素,她们都是不认命的人。
这种清醒,很难说是好是坏。因为清醒着,所以会想方设法找寻出路,却也因为清醒,终究会意识到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挣脱如原罪一般从出身开始就带有的阶级烙印,因为欲望无法得到满足而痛苦。比起那些浑浑噩噩的人,要痛苦百倍千倍。
先说罗玉凤,罗玉凤最后拿到绿卡了吗?即便最后拿到了绿卡,真的就摆脱了她的阶级属性了吗?她在美国做修脚妹,难道就是过上了向往的中产阶级生活?
余秀华,和家暴自己的丈夫尹世平离婚后,比起懵懂无知的19岁,她现在对婚姻有了更高的要求,不仅是一个顺眼的人,更是一个能够和她在精神上对话的人,我相信这样的人是存在的,可是遇见的几率和中彩票应该差不了多少。
再说范雨素,当文章爆红之后,记者采访她,她说:我没想到这篇文章会这么火,我是靠苦力吃饭的,不靠写文章谋生。当热点褪去后,人们的视线又会被另一个事件吸引,而范雨素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变化。
中产阶级们一边感到优越一边又在焦虑
朋友看到这篇文章后跟我说,啊,想不到是这样的。而不是,写得太有共鸣了,太感同身受了。
无论是读罗玉凤还是范雨素写的经历,人们更多的是带着一种猎奇的心态,想不到农村是这样的,农村人是这样的。
人们看她们的故事,不是从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而更像是在读一个故事,看一本小说。
那些从小在城市中长大的人,看了这篇文章之后,无端端地产生某种优越感,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们不费力轻松拥有的生活,其实是她们梦寐以求追寻的的属于中产阶级式的生活:不必想着如何生存,而是琢磨着如何生活,当生理需求、安全需求被满足后,踏上对更高的需求的征服道路。
我们可以在大城市穿梭在写字楼间过着体面的生活,进行着脑力劳动而不是体力劳动,周末还双休,有时间享受生活,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半夜一个人看了一个恐怖片,看完后庆幸自己不是电影中的主人公的感觉一样。
而这,其实也正是身为中产阶级最为可悲的地方。近几年阶级固化这个词看到过太多次了,底层社会的人在想方设法通过努力摆脱宿命,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而中产阶级通往上层社会的通道变得越来越窄,虽然进出高档写字楼,画着精致的妆容,每天穿不同的衣服上班,却经常熬夜加班、周末也加班,为了不被迟到扣工资天天在路上飞奔,在地铁里高密度地被挤压变形,交了房租交了水电气之后到手的钱和房价一比简直生无可恋......
这样的中产阶级们,在上层社会的眼中,未尝不是一种可笑和妄想?所谓的中产阶级们又何尝不是他们眼中的“底层社会”?
那些时间自由财务自由的上流人物,看着时间不自由财务不自由一天到晚喝鸡汤催眠自己要奋斗要努力的中产阶级模们,摇了摇手中几百块钱一口的红酒,不自觉地产生一种阶级优越感。
阶级对阶级的本质,就是碾压。如果阶级那么好晋升,就没有所谓的优越感了。
从客观角度上来说,范雨素的文字不错,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大家不会感到多么惊艳。然而这个人是范雨素,我们一边了解她的经历同时,一边诧异她还能写出这样的文字。正是因为这种反差对比,让我们觉得欣赏和钦佩。
每个阶层里其实都有千千万万个范雨素,她们不认命,就是要和命运死磕到底,即便现实如此残酷,我们还是想要在平凡琐碎的生活中看到一点希望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