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鉴定亲疏关系的依据是血缘,中国自古以来有句话叫做血浓于水,曾经我也深信不疑,我以为亲情可以战无不胜。后来慢慢发现事情从来没有绝对的。
记得初读路遥《平凡的世界》,里面一段关于亲戚,关于血缘的论述,直击我心。
人与人之间的友爱,并不在于是否是亲戚。是的,小时候,我们常常把亲戚两个字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一旦长大成人,开始独立生活,我们便很快知道,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互相设法沾光,沾不上光就翻白眼;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生活同样会告诉你,亲戚往往不如朋友对你真诚。朋友和亲戚,有时竟然颠倒了亲疏。没有血缘的人关心你,有那么点血缘的反而漠视甚至敌视你。这虽然不是普遍现象,但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人家说孩子要四五岁才有记忆,也许我比较早慧,我的记忆没有那么晚,应该两三岁就有记忆了,记忆中居多的是你给妈妈的疼痛,还有少得可怜的对我好的片段,所以在回忆起来的时候也不那么寒心。
第一次是有一天你帮我洗脚,那天妈妈不在,还是下雨天,你不会做饭,我们都好饿,你带着我在家睡了一天,傍晚妈妈还没有回来,我饿得受不了,你起床倒水给我洗脚,说分散注意力就不恶了,记忆中你的脚好脏,水都洗得很浑浊,还有死皮,你撕下一块死皮,问我要不要吃肉肉,还记得那时候我用力地摇头,嘟囔着说不要,你和蔼地摸着我的头说鬼精灵。
还有一次是农忙时,收水稻,姨妈和姨父来帮忙,你买了糖揣兜里,笑盈盈地给我一颗,只给我一个人,不给表妹,姨父气得抱起表妹就走,不愿意再帮忙。
那时候因为要维系生计,我经常被早起的妈妈锁在,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一个散发着微弱的光的灯,每次醒了只有一个人,我总是哇哇大哭,哭睡着了妈妈都没有回来。因为这样,我的眼睛变成了别人所谓的斗鸡眼,左眼弱视,连矫正视力也只有4.6,那时候你在哪里?
小时候,你不在,妈妈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门口,让我等她干活回来,她回来给我苹果,每次,我都从早等到晚,没有吃的,去你的妈妈家,也是我的奶奶明明在炒菜,却从来没有让我留下吃饭,只是告诉我我妈回来了。所以我的胃,从小到现在,不按时吃饭会疼,吃太快了会疼,还贫血,有时候脑供血不足会晕倒,因为这事儿,吓坏了我好几个同学,那时候你在哪里?
小时候,你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妈妈农忙插秧的时候,你不帮忙,也不看孩子,我和别人一起玩,却被推入水库里,混乱之中,幸运地抓到边上的灌木丛才爬出来,始作者早已逃之夭夭,我在冰冷的水里挣扎时,你在哪里?
小时候体弱多病,妈妈在月子里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个火煮东西吃,你的妈妈,我的奶奶一瓢冷水浇灭,我妈饿,我也饿,饥寒交迫长大的孩子,从小病就多。你的爸爸,我的爷爷是医生,济天下人,却不管自己的孙子孙女,你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哥哥,刚八个月就夭折了,那时候你在哪里?
冬天,天不亮的早晨,我和妈妈背着农作物上街赶早集,用微薄的收入贴补生活;五六岁岁别人还在过家家的时候,我却背着食物给在地里干活的妈妈送去;上小学,我就背着一篓菜去,下自习卖完菜才回家,交不起学杂费,老师写在语文课本扉页上红得耀眼的垫付明细,那时候你在哪里?
我小时候玩略,好奇心也强,想看电视,妈妈不得空给我开,让你开,你让我自己开,结果我两个手指头被吸进插线板里,甩不掉,你在一边哈哈大笑,像看马戏一样。
离婚后,你从来没有来看我,我也记不住你的样子,只记得有一次上学,放学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一个和你长得好像的人,我吓得书包都不敢要就跑了。
后来,我18岁了,和表妹在街上买菜,天还下雨,我总感觉后面有人,突然的一转身,觉得自己的眉眼像极了他,那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只是我们都不认识彼此。
我们都在同一个乡镇,却从来没有,我们的缘分真浅,那么近,也那么远。
偶然坐公交车,遇到你的舅妈,在公交车上,她大肆渲染,我成了不孝女,说我长大了不回去看你,不回去认你,抛弃我的是你们,我为什么要觍着脸回去?没有和她争辩,我带着宝宝下车了。
人受伤了会留下伤疤,刚开始伤疤很疼,可是时间推移,它不疼了,颜色也几乎看不出来了,而爸爸你就是那道疤,已经若隐若现,可有可无。
我们彼此没有爱,恨了你那么多年,妈妈都释怀了,我也不想耿耿于怀,所以如果你愿意就当做亲戚偶尔走动,或者相忘于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