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你只道我放手放的潇洒，却不知这潇洒背后多少心酸苦楚。

白奕上神听闻凤九在十里桃林里照顾帝君，觉得甚为荒唐。且不说东华帝君已经亲手毁掉了自己在三生石上的姻缘，他与凤九是定然没有结果的，就说凤九如今已是青丘女君，怎能如此屈尊？与为奴为婢有什么区别？实在是给青丘丢人。

白奕原本还以为凤九与东华帝君已是恩怨两清，当上女君之后见她终日操劳还有些心疼她，也信她是真的放下了，谁知如今帝君受了伤，她竟想也不想，把人带到了十里桃林，这......成何体统。

白奕上神怒不可遏，当即起身朝十里桃林去了。

都知凤九素来最怕她爹，爹爹只要一瞪眼，她的小心脏便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一次被爹骂也是因为帝君，凤九不愿放、不愿忘，于是尽了孝义，狠狠的挨了顿打。

此时，见到爹爹声色俱厉的样子，凤九畏首畏尾的躲在了帝君身后。不知是不是自信帝君会帮自己撑腰，凤九的语气里竟没有半点想认错的意思，直言道：“爹，帝君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不能不管”。

“就是因为你受伤，你才更应该离帝君远一点，不要再给帝君惹麻烦了”，白奕气急败坏的说：“即刻跟我回青丘。”

凤九心里委屈，喜欢帝君，得不到回应，想照顾帝君，又得不到准许，怎么做都不对，但凤九知道，自己坚决不能丢下帝君，独自回青丘。

挡在凤九身前的东华帝君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动，侧身垂眼看时，见凤九可怜巴巴的瞧着自己，心里虽然无奈，但还是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出去，凤九像得了什么恩赦似的，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踪影。

白奕看着凤九跑出去的背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看向帝君，拱手一礼，“帝君，老朽实在是教女无方。”

“上神不必如此”，说话间，帝君引白奕共同坐下。

白奕轻声道：“听说，您为我家凤九挡了飞升上仙的天雷，这......老朽实在是感激不尽”，白奕说着，起身又是一礼。

“上神何须放在心上”，帝君幽幽地说。

“我家凤九又给帝君添麻烦了，老朽实在是过意不去啊”，白奕满脸的歉意。

帝君缓缓说道：“这些日子，也多亏有凤九照顾，还请上神不要迁怒于凤九。”

白奕自然是知道东华帝君对凤九有情有义，此时当着帝君的面，也无需遮掩。

他轻声叹气，说：“我们青丘的女儿都是死心眼的性子，当年小五飞升上神，变身凡人与太子夜华经历了一次情劫，一介凡人从诛仙台跳下去，那就是灰飞烟灭啊，莫不是飞升历劫，小五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我生怕凤九那丫头与她姑姑一样，钻了牛角尖。”

白奕一脸忧心，看向帝君，接着说道：“好在小五那时只是心伤，愈合也便好了，凤九不才，法力不够，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总是到处惹麻烦，我是生怕她忘不了帝君，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听了这话，帝君不知为何，心头竟跟着一颤，他抬眼看向白奕，沉着声说：“上神不必担心，如今本君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择日便会回太晨宫，凤九……”帝君顿了顿，接着说：“她留不住我”。

白奕定然是没有看到，此时帝君眼中闪过的落寞。

凤九为躲着爹爹，干脆躲到了市集上去，想着干脆买点鱼肉回去，晚上可以给帝君做点好吃的，也好让帝君见识一下自己的手艺。

回桃林时，太阳刚刚下山，凤九在帝君的屋门前唤了几声，见无人回应，便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

帝君背对着门侧卧在床上，听到凤九进来，并没有转身看她。

“帝君，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凤九关切地询问。

帝君依旧没有转身，只是幽幽地回她一句：“本君无碍，小睡一会儿罢了。”

凤九自顾自的念叨：“今天去市集，买了好些吃的，那你再睡一会儿，我烧几个好菜给你尝尝。”

帝君没再回应。

凤九狐疑的走到帝君床边，探着脑袋看了看他的脸，见他紧闭双眼，睡容安稳，应该不是身体不舒服，凤九便放了心，不再打扰帝君，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听到门被轻轻关上，帝君睁开眼睛，目光空灵，眼中流露的尽是不舍。

凤九忙活了半天，终于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饭桌，就像在凡间时与帝君说的那样，凤九很擅长厨艺，莫不是要继承青丘女君，她可能会更愿意去太晨宫里当个厨子。

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凤九自信满满的跑去叫帝君起床，脑子里设想着帝君吃到她做的菜会是什么反应呢？凤九轻轻敲门，却无人应声，推门进去时，房间已是空空如也，灯灭茶凉，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似的。

凤九心里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升腾。

她悬着一颗心，愣在原地，似想到了什么，便转身跑去找折颜，却听得折颜告诉她，帝君已经回太晨宫了。

“回太晨宫？为什么？是有什么要事处理吗？”凤九疑惑的看着折颜，想知道原因，却又不敢听折颜的回答。

折颜轻轻扶着凤九的肩膀，柔声规劝道：“小九，那毕竟是东华帝君，是这四海八荒最位高权重之人，不可能与你像凡人一样整日窝在这桃林里，他有他的责任。”

凤九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轰然破裂，一丝酸楚涌上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这几日他们不是生活的很好吗？而且他的法力不是还没有恢复吗？这时候定是要走……为什么？即便要走，为什么不能告诉自己一声呢？莫不是从此又要再不相见了吗？

凤九喃喃念道：“他的责任？”她抬眼看向折颜，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樱粉色的唇像是要被她咬出血色，“他的责任......不是我......”，心里已是万念俱灰。

凤九一阵绝望，不敢再想，她想去太晨宫追问帝君为何一言不发，不告而别，可转念一想，帝君终是不愿她再穷追不舍，怕是依然介怀三生石上没有他们二人的缘分罢，对凤九来说，这几日与帝君在这十里桃林的相处是百年以来最令她欣慰的经历，如今又像梦一样，都碎了。

东华帝君也是知道的，他不能生生世世与凤九呆在这十里桃林里，这不是逃避天命的法子，他终归要走。今日，若不是白奕上神那些话，他怕是还要继续流连在这温情平静的小日子里，以至忘了自己在让凤九违抗天命。

纵然不舍，还是要离开她的，听见她开心地说要烧几个好菜给自己时，帝君的心陡然一沉，他终是吃不到她烧的菜了，他甚至想象的到，如果他抚着凤九的头，夸她手艺果然不错，凤九会有多么得意。

离开之前，帝君去灶房看过凤九，她正忙着，没有注意到自己，平日里冒冒失失的小狐狸，烧菜做饭时却是有模有样的，他在心里偷偷的夸了她一句，嘴角一丝难以诉说的苦笑，诛心之劫的疼痛再一次深入骨髓，吞噬着他所剩无几的法力。

帝君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贪恋的看着凤九为自己忙碌的身影，真真心痛，但是，若再不走，待到法力噬尽之时，怕是再想见凤九也见不到了。

其实神仙也是会死的，不过是分两种死法，一种是彻底消失，与天地融合，所谓身归混沌。另一种是应劫而死，神识将汇聚天地灵气，重新修炼，时间长短多半要看自身修为，如果没有充足的灵气供给神识，就不得不依附于六道生灵的身上，助其修行至本来面目。应劫与历劫不同，鲜有神仙能应劫成功。如今，远古仙神多已身归混沌，凡是在三界六道十方之内的，没有谁能逃得过生死，没有什么比天地更长久，世间万物都是死而生、生而死，如此才能维系平衡。

这样说来，东华帝君既应了这诛心之劫，便难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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