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瑾
2014年冬季阿婉结束了大学四年的学业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上了回家的火车,她本该留在这座城市在就业大流中寻找自己渺小的余地,近秋的时候一个人在深圳打拼却近四个月的时间也没有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现在又接到父亲的病情严重的消息,不得不回家探望。
车厢里角落的座位上放着一张纸条,刚放下行李的阿婉好奇的拿起放在自己即将坐下的座位上的纸条,上面写着:“语文家庭作业:将《背影》一篇读熟……”阿婉猜想可能是某个初中的孩子不小心丢在了这里,《背影》这个名字很眼熟啊,应该是初中的那篇朱自清写父亲的文章吧。阿婉这样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把头靠在窗边睡着了,远离了城市的喧闹和浮夸的燥,她安稳的享受此刻的静,火车向远方驶去,铁轨上留下火车摩擦的热度,随着冬天的寒冷一块散去。
到站的时候,外面的天刚亮,阿婉的母亲已经在火车站外等着了,阿婉习惯的看向一个地方,那里是过去的四年父母每次等她出站的地方,可是这次只有母亲一个人来了。母亲笑着,两颗门牙之间的缝隙很大,看起来很滑稽却让人心疼,她们一同走回了家。路上母亲告诉阿婉,父亲给她准备了礼物,作为没有去车站接她的补偿,说到这里母亲的目光一直看着远方,阿婉知道母亲想让她明白,明白一些她即将明白的事。
推开家门的一刹那,阿婉闻到一股无法忍受的尿骚味,她紧皱眉头迈了进去,她隐约听到父亲的房间里传来清亮的读书声,她走近听,起初并不知道内容,“他迈开脚,艰难的爬上去……”阿婉呆呆的扶门看着父亲半躺在床上,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是他口齿清晰,翻书的动作毫不松懈,目光有神,似乎想把自己所剩不多的精力全部用在手里的那本破烂的初中课本上,那些完全不符合这间阴冷房间的温暖的动作和清亮沙哑的读书声让阿婉在父亲的房门口驻足了很久,直到母亲轻拍她的肩膀让她进去的时候,她别扭的在背后抓了抓衣角,迎着扑面而来的尿骚味走了进去,似是被这股味懞觉出了眼泪,越近就越想哭,红了眼的模样让才看到她的父亲慌了手脚,父亲手里的书因慌乱掉在了地毯上,阿婉下意识的伸手去捡,她感受到父亲的体温和少许的汗水余留在书页上,他刚读的那一页已经破烂不堪,但清晰可见《背影》二字。
晚饭后,阿婉这么多年第一次坐在父亲的床前轻握他苍白的手与他谈心,听他读积蓄无数情感来朗读熟练的《背影》。
多年后的今天,问起阿婉关于父亲的事的时候,她总能安静的坐下来说:“他15年夏天就走了,你知道的,肺癌这种病谁也治不了,不过我和父亲向来关系不好,我一直认为我离父亲很远,哪怕从前的一门之隔我也不肯迈进他的房间,可是后来……后来就那么近了,那实在是近到心贴着心了。”阿婉要回深圳的那天,小心翼翼的把那张纸条夹在了那本破旧的语文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