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到了四月。
草长莺飞万物萌生,梁俊生撑着双拐勉强可以走上几米,江寒的脸上也较之冬天也多了几分血色。朋友们见他们状况,也都松了口气,毕竟夫妻一场,总是要相互扶持,人生寂廖,有人做伴才好。
梁俊生的生日在月末。这天,陪他做完复健回来,江寒安顿好他,又出门买了花,买了他喜欢的菜,带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回到公寓。
花插进瓶中摆好,返身进厨房忙碌。梁俊生看着她穿着围裙的背影,两三个小时竟也不知不觉过去。这是个天气刚刚好的下午,阳光从窗子透进来,桌上鲜花绽放,屋内的男人与女人,组成一幅岁月静好的图画。
到了晚饭时分,窗外已次第点亮万家灯火,每一扇亮着的窗口内,大约都有一个家,一些故事,或者一点温暖。
江寒推梁俊生到桌边,转身进厨房,一样样将饭菜端出来。忙了一下午,她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额前鬓边的乱发就黏在了脸上。炉灶前温度高,便将她脸薰得更红了些。
她只顾自己张罗,全然未曾注意身边人一直在盯着自己。梁俊生心旌动摇,一时情难自禁,起身便欲吻上她脸,然而到底双腿无力,脚下一软便翻跌在地。
“俊生,你怎么了?”江寒吃力地扶起他,抱住他上身到轮椅上坐稳,发丝在他耳边掠过一阵酥痒,鼻中又传来淡淡体香,她不自知,他胸中业火却腾的肆虐起来。
“你走!”梁俊生一把推开她,她不曾防备,一个趔趄几欲倒地。
“做的不合你口味?”她怯怯地问。
他不言语,抓起饭碗扔了出去。
“你想吃什么?我明天再给你做。”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噼里啪啦,桌上的碗碟全被掀翻在地。
江寒呆在那里,看他转动轮椅,把屋子里可以砸的东西悉数摔在地上。梁俊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上也暴出了青筋。
她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到底为何,“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
“你很好!你好极了!”他翻出抽屉里从家里带出的婚照相框扔到脚下,“我都是个废人了,你还任劳任怨,真是感天动地!”
“俊生,不要这样说,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嫌弃我对吧?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哐当一声,花瓶碎了一地。
江寒拿来扫帚,打扫屋内的狼籍,“我答应Tony要照顾好你。 ”
“Tony ?你是他什么人?他是你什么人?你不是气我生了个野种吗?有本事你也生啊!”怒火燃到丧失理智,冲口而出的便是刀子。
刀子刺在心口,是个人都会疼的。何况一刀一刀,直指她未愈的旧伤,只刺得整个人血肉模糊。
“伤害我很好玩?我的过去就那么不堪?”一把声音从她伤口穿出,凄厉而又陌生。
“是!我爱过别人!我爱他爱了一辈子!我没了孩子!现在没了家!可我不后悔!”咬牙切齿的不后悔,咬牙切齿地直起腰。
“滚!滚!”梁俊生不敢再面对她,“我不要你照顾我,不要你怜悯我!”
江寒从包中拿出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是Tony 在的时候三个人的合影,她特地找人做了水晶相。她走到杂物间,拿了把锤子,在梁俊生面前一锤一锤将水晶砸成粉末,然后把屋内所有破碎得不成样子的东西扫在一处,倒进垃圾袋,连同同样碎得不成样子的心。
打开房门,她拎着垃圾袋离开,留下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