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是个在乡野间长大的孩子,如今已过加冠之年。牧之的爸妈是在上学时认识的,自由恋爱组合到了一起。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放牧在原野上的牛羊那样自由的成长,于是婚前就约定将来不管生儿生女,都为其取名“牧之”。
牧之妈怀孕那会儿,牧之爸心疼老婆整日待家里闷得慌,常带着牧之妈去集镇上散心。一个初夏的清晨,夫妻二人又来到了集镇上晃悠。热闹的街头传来不紧不慢的叫卖声,“枇杷嘞,刚摘的枇杷,又酸又甜嘞。”二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驻足细寻,只见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头戴蓝头巾,几篮子硕大的枇杷果摆在她身前,用湿毛巾半遮着。
枇杷素有“果木中独备四时之气者”的称谓,在当时的时节,确是上等的果品。牧之妈瞅着那新鲜的枇杷果,便向阿婆要了一颗试吃,顿时感觉胃口大开,嚷着牧之爸要买。牧之爸也尝了一颗,但他觉得果子有些酸,和牧之妈在购买意见上出现了分歧。身旁的阿婆瞄了一眼牧之妈微微隆起的肚子,噗嗤一笑,朝着牧之爸说:“傻小子!酸儿辣女,你媳妇要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咧。”牧之爸并不懂什么意思,愣着那望着阿婆,身旁的牧之妈早已羞涩的不成样子,她凑到牧之爸耳畔说:“这都不知道,回家再跟你讲。”
牧之爸在阿婆那称了两斤新鲜的枇杷果,带着牧之妈回家了。
是年秋初,牧之出生了,果真是个大胖小子。可把牧之爸乐坏了,他嚷嚷着要去感谢那位卖枇杷的阿婆。其实生儿生女是基因决定的事情,但他依然相信是阿婆的枇杷给他们带来了喜事。可是秋天的集镇上,牧之爸没有找到那位卖枇杷的阿婆。
次年春末夏初,又到了枇杷果上市的季节,牧之爸再次来到集镇上寻找阿婆。这次,他还是没找到阿婆的身影,但是打听到了阿婆的住处。当见到阿婆的时候,阿婆表示自己老了,已吃不消去集镇卖枇杷了。阿婆送了一棵枇杷苗给牧之爸,她语重心长地对牧之爸说:“媳妇爱吃的东西,尽量的满足她。”
那棵枇杷树苗挖回去的时候不到三十公分高,牧之爸在自家院子里种上了它。待到小牧之能和小伙伴追逐打闹的时候,那棵枇杷树也有一人多高,可以开花挂果了。
牧之循着他父母赋予他名字的意义那样,在其所在的乡村自由的成长起来,爸妈除了对他在大是大非面前有所干预外,其他的都是随其自由发展。牧之在村子里有几个要好的玩伴。枇杷树下打弹珠、小树林里掏鸟窝、晒谷场上跳房子,等等这些都是他们那群小孩爱干的事情。
后来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牧之被爸妈送去了村里的学堂。他的那些要好的玩伴,都被家里送去了县城上小学。牧之第一天上学,牧之妈送他去了学校,此后再也没有。村里的学堂,学生不多,牧之大多数都不认识。与牧之同桌的,是他隔壁队上的王家姑娘,名婷婷。二人初次见面,没怎么说话,只是表以羞涩的微笑示意。婷婷圆圆的脸蛋,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特别明显。牧之在那一天,深深记住了婷婷的模样。
他对于身边坐着的小女孩,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他总想在课间找婷婷说话,却又害羞地不好开口。但牧之这孩子是很机灵的。他会假装没带文具盒,然后故意在作业上写错字,惹得婷婷分他半块橡皮;他会问婷婷某个算术题,换来婷婷耐心的解释。。。。。。
如此几个回合一来,很快也就混熟了。牧之开始在周末带着小婷婷在乡野间玩耍,小婷婷对于牧之被放养的生活里的欢乐事乐此不疲。数个春秋过去,牧之家里的枇杷熟了一茬又一茬。牧之也不知有多少个清晨,大清早地起了床,上枇杷树上挑选个大的枇杷果,塞了满满一书包,只为和婷婷在村东头的大槐树下分食枇杷果。婷婷吃枇杷的时候总是开心的笑着,牧之心里,婷婷此刻的笑,最是甜美动人。
然而最深的情谊,也终究逃不过人间的聚散离别。二人在一块开心的度过了十多个春秋,牧之家的枇杷黄了又黄。后来,到了上大学的年纪,二人都很争气,双双考取了功名。牧之考上了省内的学校,婷婷考的是北京的高校,档次要高不少。
二人分别那天,他俩约着来到常去的村东头大槐树下。牧之不知道说什么,但之前心里准备了许多话要对婷婷说,他只是将目光转向人们外出村子要走的那条路。婷婷先开了口,嘱咐牧之要好好对待学业,又凑到牧之的耳畔,轻声说:“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去你家枇杷树上摘果子吃!一定要等我哦!”说完转身就走了。
留下牧之傻站在槐树下,他心里乐开了花,他那一刻想上去抱住婷婷,可惜她走的远了。
时间在流逝,一晃几度春秋又过去,牧之家的枇杷熟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枇杷熟了的时候,牧之都会从学校赶回家,他想着婷婷会在这时候回来。但婷婷没有回。
牧之大学毕业那年,牧之爸准备改造家里的房屋,准备要给牧之说媳妇了。他和牧之商量:“儿子啊,爸爸要给家里房子大改造了,厨房旁边的枇杷树要砍了呢。”
牧之一惊,忙让老爸住手,他说道:“爸,这棵树不能砍,这棵树有它该等的人啊!”
牧之爸苦笑道:“有该等的人!是隔壁队上的王家姑娘吧?她在大城市发展的好好的,哪里还会回来?”
牧之没有回答,他又来到村东头那棵大槐树下面,远远的望着人们进出村子的那条路,心里默念着:
也许,她明天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