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这样一个下午,四周静寂无人,万物在晌午的炙烤里尚未缓过神来,夕阳依旧耀眼但并不让人觉得难以对视,地表还残余着温热但已有清爽的风在四处流动了。
阳光的角度很巧妙,把我的影子长长拉到了楼下的庭前小路上,路旁还有一位老人,与一根拐杖相互倚仗着,同样从他的脚底延伸出一条狭长的影子,但同我的一比就显得单薄多了。自然的魅力就在于此罢,看似偶然又像在隐晦地在向你泄露点什么。它就这样把两个平白无故的生命连接到了一起,挣脱了这布满监控围墙的束缚,超越了六十年光阴的隔阂。
一只黑白相融的猫在两个影子之间悠闲地漫步,随后便在这荫凉里躺下闭目养神了,似乎并不觉得这两个陌生的异类有何突兀。老人摘掉了他的老花眼镜,让生命残余的激情在收音机内的秦腔中平缓地流淌。我也一动不动,不愿意打破这一对影子的相互审视或许还有默白,我倒成了一个旁观者。
老人在想些什么呢?他或许已经领会到了人生的真谛吧!八十个年年岁岁里又发生了什么?是否就和这秦腔一样沧桑悲凉。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单薄的影子,想要把内心所有的疑惑在它那里找出答案来。如果对调一下身份,六十年后自己是否也会这样,孤独落寞的只有拐杖为伴,过往所有的画面只有靠老花眼镜模糊地来维持,行至暮年内心竟不知言语只剩秦腔。
我羡慕他在上帝向他揭晓人生答案和馈赠后的坦然和平静,但我想他也许也是羡慕我的。他一定注意到了他对面的另一个影子,或许在他眼中,我这个影子对应的年轻生命还充满无限可能。两个生命就这样相互凝视,都想找到内心期待的答案,一个在起点,一个在终点,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一片无法超越时间和空间而不可琢磨的空白。在这片空白里,生命绽放的形式会以任何形式演绎,人生里精彩且灿烂的剧情也会一一上演,而无论生命在这片空白里会如何五彩缤纷,人生走到终点的颜色只会是单调又虚淡的黑影吧,就像此刻所有的梦想和热血在傍晚凉风里渐渐冷却,夕阳从东到西把你的影子拉长又缩回到原点,生命的形式终究要以安详的方式来收尾。也许赛赛说得是对的,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人生的可能性可以被无限设计,生命的色彩也可以被任意涂鸦,成就辉煌与否,风云高调也罢,我们在走过了千山万水以后,总归会回到原地,温柔地发出温热的光芒,静静地流淌、流远,一直到被人遗忘的地方。
我僵硬地抬了抬手,影子的角度恰好映在了老人的手上,你已经走了八十个岁月,现在应该是我接过拐杖继续前行了。我只是希望,当我八十岁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个影子坐在我的对面,接过我的拐杖,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