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早在1956年之前,两人第一次参加同一个会议时,罗杰斯就和斯金纳就有关问题进行过争论了。10年前罗杰斯就写道:“总结临床经验后,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作为一个有机体,人的行为有时是由他受到的影响决定的;但是也有这样的可能:有机体可以独创出一种对全局的深刻理解,这种深刻理解决定了行为。”他不想说斯金纳的结论是错误的,但是他的后半句话用了斜体字,这表示他坚持在斯金纳的结论外,还存在别的情况。斯金纳毕生的工作都为了证明前一种结论,而罗杰斯毕生的工作则是为了证明后一种结论。
——霍华德·基尔申鲍姆《卡尔·罗杰斯传记》
上世纪50年代,作为美国两大心理学势力——行为主义和人本主义——齐头并进,难分伯仲。作为这两个势力的领军人物——斯金纳和罗杰斯——经常会被邀请就各自的学说理念进行辩论和对话。那时罗杰斯并没有很好的办法,完全否定斯金纳的理论,大体上,他也是觉得,外界环境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有机体的行为。不同的是,斯金纳认为这种影响是巨大的,起着支配性作用,当然,这种影响,有时候看起来“势如破竹”,有时候却“潜移默化”,例如重大的生活变故、国际事件,又或是权威指引、舆论宣传,这些都免不了对有机体的行为,或是“抉择”起到作用。这种作用是线性的,是由一个刺激导致一个行为的发生,尽管同一个刺激,可能会生发出许多的可能的行为,但是在这过程中,取决哪一个行为发生的,并非是由有机体决定的。在斯金纳看来,有机体完全是“听命于是”,做不了主张的,或者说这种主张是微乎其微,不能影响大局的走势。而罗杰斯也并没有完全抛弃外在的影响力,但是他更相信,这些外界的种种,似乎看起来是朝着某个方向发展的,但是,在这“似乎”之间存在着是有机体的自我寻求,是有机体自己让行为朝向外界要求的那样去发展的。同时,有机体又是可以朝另一处方向求生存的,这完全归于自身对整体的掌控。至于为什么,现实中很多的现象,表明有机体往往并不能做得了主,看似是被“注定”的,那是因为外部环境过于强大,而有机体自身的力量又没有发展出来,跟随着他人/外物的“期待”就反而是最省事,也是最安全的了,这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做主”,只是这是一种“被动”的做主。
再谈一下,如今在养育孩子方面,往往就会遇上当年他二人的困境,似乎二人的观点都有其合理的地方,同时也都有被对手攻击的余地。用斯金纳的观点,就是不断地去“强化”有机体认为是“正确”的行为,去除掉“不该有”的坏习惯。这尤其是在儿童幼小阶段,用这种方式就会显得更快捷、也更有效。大人最擅长用,当每次达成“期待”,儿童就会获得某种奖励,一个一个的“期待”,就塑造出了大人“想要”的那个小孩了。这一套程序美名为“管教”,在孩子还小的情况下,一个优秀的“正面管教”,可以培养出社会公认的良好习惯和行为方式,这对于融入进社会是有利的;但另一方,这可能就会丢失掉儿童“自主”的能力,让其感觉不到“真实感”,犹如是计算机编好的程序,按着指定的序列执行任务。并且形同“交易”的模式,会不断把人“物化”掉,失去了作为“人”应有的属性;而罗杰斯的理论,用在儿童教育上,往往是“费时不讨好”的,并且,很多人也会“误用”,以为就是“放任不管”、“自由散漫”。的确,罗杰斯在其早期的学术中,他的“非指导性方法”常被人误解使用。在当前的养育中,尽管很多人并不学习“罗杰斯”的教育理念,但是,他们会认为需要“民主”的教养方式,采用一些看起来“积极”的,如“不批评”、“赞美”、“不约束孩子的天性”,“尊重孩子”等,但是,他们也会遇到一些难处,就是,儿童的“天性”可能会带来一些不被社会公认的,在那个年龄阶段允许的行为,又或是看起来并没有那些被“管教”的孩子要显得“成功”一些,也常不会被“定义”为“乖孩子”、“好学生”的类型,成为“榜样”。于是,家长们就会开始怀疑起“到底相信孩子能做出正确‘选择’”的愿望是否正确。这大体上是因为太过于着急了,只看重眼前的“效益”,还希望争一个“是非长短”。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他们尽管用着“罗杰斯”的方法,却没有“罗杰斯”式的理念,简单说,只是徒有其形,没有其意。就好比一方面告诉孩子要过他想过的生活,但一转脸又期盼着孩子要成龙变凤,这岂不是“掩耳盗铃”的把戏?
简单来说,罗杰斯的方法,看起来很“温暖”,但是显得不那么“实用”;而斯金纳的方法,尽管看起来有些“冷酷”,但是却能为眼前带来不错的“期待”。至少在儿童养育方面,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