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太宗李世民亲手栽种的银杏,穿越1400年的光阴,披着她传奇惊心而又唯美苍凉的美丽闯进了我的视线。翻着同学空间的照片,看着铺天盖地的落叶,瞬间就有种繁华落尽,梦回大唐的感觉。
惊艳之后,倏忽想起——我跟银杏之间也有很长很多的故事可以说。
记忆中,我对银杏是有些情结的。 那个时候,爸爸有一箱书,里面有各种书籍,唐诗宋词、现代诗集、经典名著,金庸、贾平凹等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作家的各式小说。我大概是在那堆泛黄的书堆中看到过有关对银杏的描述,应该是一首现代诗。在还没见到她之前,透过文字的力量,我能感受到那是一种很美,很美的植物。
念小学五年级的那个秋季,我第一次看见银杏。午饭后,我坐在靠窗的桌子边,埋头写着作业,并不怎么专心,然后就被一阵喧闹给吸引了注意力。一堆女生围在讲台旁,乱哄哄的,不知道在抢什么东西的样子。我正好奇,就看见有一个娇小玲珑的女生捏着几片黄色的叶子心满意足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隔着好几米远的距离,我能感觉到她手里的叶子很漂亮。
哄抢的人群一个个散去,当时的班长的身影一点点露出来,直到最后一个向他索要叶子的同学离去,他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的往座位上走去。他坐在我前面,他走到座位旁边时,意识到我一直盯着他手里的黄色叶子,似乎心有不舍地将他手里的3片叶子放了一片在我的书上。
那叶子确实很漂亮,小小的叶子,一根一根的脉络清晰可见,用手指去触摸,却又没有明显的触感;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得黄色的叶子有一种澄澈的透明感,更加可爱诱人。扇形的叶子像质地优良的裙子,优雅迷人。
这是银杏。班长这样说。
银杏?我抬头睁大眼睛,异常欢喜。这是银杏么?果真如我想象中一样好看。
那时,自然课里刚学习过怎么样去制作植物标本,我便把叶子夹在一本不常用的书里,再在上面摞上厚厚的一摞书,想着等她成为标本可以一直珍藏。我是真的喜欢银杏的美丽和华贵。
高一那年,身体不好。五一节假日回家到乡上的医院去检查,医生说要打针,连打好几天。初夏时节,阳光很好,坐在住院部的门口打着点滴晒着太阳,风一过,满树的叶子哗哗作响,透过树叶漏下来的阳光像银箔一样闪过。
那树便是银杏,高大挺拔,气势雄伟,峻峭雄奇,树干虬曲,虽满树碧绿,华贵庄重,仍掩盖不了它给人的沧桑之感。
小学打预防针时,有医生跟班长开玩笑,我再给你打一针。班长说,我已经打过了。那次之后才知道班长的父亲是乡上医院的院长。当时他就住在这间医院的家属楼里,那么五年级时,他拿到学校里的银杏叶是不是在这里捡的。
想来,不由一笑,那片被我当成标本制作的叶子早已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去了。可时隔多年,我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她的本尊。
再后来,我就上了大学。我的大学在武汉,学校里有大片大片的银杏,从行政楼后面过草坪和足球场一直到食堂,从食堂过篮球场到宿舍,从宿舍过汤逊湖和图书馆到教学楼,入眼全是银杏。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多的银杏,也真是没想到,那么喜欢银杏的我,竟然要在满是银杏的校园里度过如此烂漫青葱的好时光。
我常常站在宿舍的窗口往下看,宿舍楼下全是银杏,入校时曾经用成荫如海来形容,当时是有些夸张了,可是毕业那年,银杏树都长得枝繁叶茂,遒劲葱绿,真的是蓊蓊郁郁,葳蕤丛生,好看极了。
有一次下课后,我抱着书回宿舍,宿舍的棉花糖跟隔壁宿舍的连衣裙走在前面,手牵着手在我前面荡啊荡,我跟在他们后面,眼睛瞄着绿油油的银杏,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还记得自己那天,我穿了一件黑白相间条纹的T恤,下面是一条蓝色牛仔裙,还拖了过生日时包子妹送的红色人字拖。她俩大概很无聊,一人一句“小优优”“小优优”的叫,我没好气的说“神经病”,说完了,他们就开始大笑(他们平时叫我小优优)。然后自己反应过来也跟着一起笑。回忆起那样的好时光,满脑子里还是葱郁庄重的银杏。
春天葱绿清新,夏天遒劲碧绿,秋季金黄可掬,冬天叶落入泥。一年又一年,我常常顺手摘些好看的叶子,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夹在书里,然后将夹着叶子的书压在厚厚的一摞书的最下面,企图做出好看的植物标本。只可惜,大学毕业后,一直奔波漂泊,那些书也被我处理了个干净,有的送人了,有的捐赠了,有的干脆被我当破烂卖掉了,最后没剩下几本。
临近毕业离校,把一堆书当破烂卖掉的那天。回到宿舍,看着空荡荡的桌子,我就后悔了——
很小的时候,看鲁迅的小说,里面有在灯下翻书,翻出一片枯萎的枫叶引发无限遐思的情节。那时,读到这样的故事便觉得是十二分美好的事情。所以,我每次将银杏做成标本不过是模仿了鲁迅,希望也有一日我翻出泛黄的树叶,眯着眼睛努力忆起那些泛黄的美好罢了。
最后,那些书却是被我卖掉了。
到了如今,即便是泛黄的美好也真的只在回忆里了,且没有东西可以用来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