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夜班,已是凌晨两点,天空飘着零星的雨夹雪,深夜的寂静扩散在城市的街道。
大多数店铺都打烊了,我借着黯淡的路灯,四处寻找着可以解决饥饿的地方。
沿着大街,在一条偏僻的巷道中,一家小面馆的灯还亮着,店子小而狭长,约十几平米。
店外面支起了帐篷,店内的白色灯光与油布帐篷的黄色光线交相辉映。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剥着豆角。一个人趴在店内的桌面上睡觉。
冰冷细雨借着光肆意挥洒,它的形状若隐若现。似乎是冬季深夜给人的酷意。
“老板,来一碗汤面”。
刚说出口没人回应,过了好一会儿,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中年人从睡眼惺忪中缓过神来。
“好,不过要等几分钟,热水还没烧开。”
我坐在靠墙的桌子,几乎不能弯腰,一弯腰就能挡住那可怜的过道。
我直起身强打精神,喝了一杯凉水,寒气从脚底升起。
几分钟过后,“还没好吗?我要急着赶回去,都这么晚了”,我语气里有些怒意。
“你再急水也没开,不然你吃冷的吗?”他带着厨师帽,白色的帽子发灰,说话间连续打了几个哈欠。
“你们都通宵做生意,这么拼命!”我说话间隐隐有些嘲讽。
“只要有人来,我们就在这里守着。”
“你这小地方能有几个人?这么晚还不如回去睡觉!”
“小伙子,你不明白生活的艰辛!我们几乎不怎么到床上睡觉,累了就趴一会儿”他磕了几粒瓜子,满身沧桑地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都不是为了那几个臭钱,我在这地方累死累活,上班还颠三倒四。”我满腹怨气。
不觉间他已经把面做好,我以为他会把那碗清汤寡水的面扔在桌上,然后奉上一句:爱吃不吃,反正就这些了!
然而我不知道他如何把一碗廉价简单得只有汤和面的东西变成美味。也许是我太饿的缘故,我这样想到。
连汤都被我一扫而光,温暖在这一刻升起。
如此简单的面,连一点儿配料都没有。怎么配得到我的赞赏?
他说了汤都是他精心熬制的,面也是自家产的,他做的一切都下足了功夫。
不想细细去描素那种味道,有些东西不可描写,只能体会。借用那句俗不可耐的话:我从未吃过如此感动的东西。
即使在深夜,在没有一个人的小巷,他们依然坚持着,不是随便做一碗面敷衍一下。甚至把艰辛生活带来的怨气撒到工作上来。
生活已经让我累得喘不过气,我为何还要如此认真。
就像简单地下一碗面,他们也要把其做好。
吃的时候往往是我头脑风暴产生的时刻,事实证明食物产生的能量不仅仅提供给身体,而且给灵魂,一个连食不果腹的人,怎么有力气去思考。
思绪纷乱,我不禁脱口而出:“人活着只是为了衣食住行而拼命挣钱吗?这样有什么意思!”
剥豆角的人坐在那一直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丝毫不注意落在头顶上冰冷的雨。他默然抬起头,苦笑了一下:“你不做这些,也会被逼着做。”,说完继续埋下头。
这些话把我的心中理想主义给狠狠戳了一下,除了生活,价值究竟在哪?为了生活,我们该被逼着前行,像牛埋头拉车一样吗?
这些日子,我见到了很多为生活奔波的人,那满巷子的路边摊,那排成长队的小吃街,那些小贩疯狂地忙碌着,挤在狭小的角落中,风雨无阻。
他们卖吃的,非常受欢迎的小吃,而自己经常饿肚子,因为我们吃饭的时候,正是他们忙碌的时候。
的确,生活的残酷与艰辛逼着我们前行,即使是深夜,也要等待哪怕稀少得可怜的客人。
“对不起,我没有体会你们的感受,你们真的很辛苦,我这是小巫见大巫。”
我曾深夜经过烧烤摊,偌大的十字路口,只有两个摊位,两个年轻男子烤着串儿。他们烤东西的手焦黑一片。旁边来吃宵夜的人特别多
我点的时候没有多少东西了,我问怎么这么少了。
他们说:“我明天就要收摊了,这两天回家过年,人都要累垮,都快做不下去了!”
我体会到的累只是人类心酸劳累史的冰山一角,而我每天都要将抱怨重复数十次。
我想我可能还在大学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久了。从不曾体验生活的艰辛甚至残酷。
吃完那碗面,我简单告别,之后每次路过都要去,我想那不仅仅是一碗面罢了。
饥饿坑洞已填平,但内心深处的空洞仍在扩大。
你可能是不知柴米油盐的人,还在想着浪漫的美梦。
总有一天,真实生活会给你砰然一击,就像一碗朴素的面中,也会深藏着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