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葛元元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内心极其强大的姑娘,几次三番地夸我,逼得我不得不审视我走过的路。在经历了几次大的挫折,自以为要活不下去的时候,还是挺了过来,更可气的是一两肉也没少。好吧,我承认这也算内心强大了。当然这种强大并非天生的,这还得归功于我那五行缺戏的妈。
1
我妈在我面前从不掩饰她重男轻女的心理,在我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我们母女之间的对话都是这样的:“某某某儿子已经可以扛十斤的米回家了……”、“谁谁谁儿子已经可以用自行车载着他妈飞奔了……”。所以,我一直渴望着能有替父从军这样的机会。只可惜,生在了和平年代,一腔热血无用武之地。如果不能战场杀敌,那我至少不能娇滴滴。平日里洗衣做饭不在话下,非常时期还得搬煤球,走街串巷换煤球。人手不够的时候,我还得充当我妈和我舅之间的信使,经常要在晚上穿过一个空无一人的菜场,走过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跋涉六七里路到我舅家给我妈去传话。
在我18岁之前,我几乎没有穿过裙子,没有留过长发。哭,自然不是我的专利。在学校被男生往身上扔死老鼠、癞蛤蟆、蛇皮的时候,我都没有怕过。当我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这些小儿科伎俩的时候,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老娘什么没见过!”内心强大的形象,大概在那时候就呼之欲出了吧。
2
高中的时候,教学楼离厕所很远,课间上厕所都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回,否则肯定迟到。大部分的老师都可以理解,但是也不排除个别老师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那么宽容了。
某日课间,大家依旧去厕所,跑到一半铃声大作,等到教室门口已经妥妥地迟到了。前面的同学都被特赦进去了,唯独扣下了我和闺蜜。我们被要求这堂课站在教室外面听,我总觉得不至于就多我们两个人。于是,我当没听见,拉着闺蜜进了教室。哪知老师勃然大怒,放言,“你们不出去,我就不上课。”我考虑了三秒钟,觉得还是不应该连累全班同学,带头走出了教室。闺蜜满腹委屈,直接回家了。她伟大而宽容的母亲认为这不是她的错,毅然帮她请假几天在家休息。我很清醒地知道,我不能说,我说了很有可能被我母上打死。于是,我依旧每天按时出门按时回家,只不过不是上学,而是在外流浪。流浪的同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我低下高贵的头颅,虔诚地向老师道了歉,重返课堂。多年以后,我的母上大人知道这件事后,依然还是被我的淡定折服了。往事已过,不必多言,这样的感觉真好啊。
3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本来是不打算送我去学校的,这个任务安排给了我爸。哪知我爸得了阑尾炎,临阵掉链子。无奈,我妈只能亲自上阵。到了学校才发现,基本都是举家出动啊,我想要是有人替换,我妈都不会出现。想到这,不免一丝凄凉。
宿舍是五六十年代的房子,内走廊结构,阴暗潮湿,空气中飘荡着剩饭剩菜的味道。我妈走到楼下迟疑了一下,我知道洁癖的她不想上去,似乎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还是硬着头皮上楼了。走到宿舍门口,说什么都不愿进去了,丢下我的行李就要走。我只好送她上车,简单交代了几句,绝尘而去。回宿舍的路上,到处都在上演离别的戏码,一步三回头的父母,泪水涟涟的姑娘们。路过传达室,里面在排队往家打电话的姑娘们哭成了一条声,我想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挤点眼泪出来,否则会显得太不搭调了吧。哭是哭不出来了,只是不得不埋怨我妈,怎么连戏都懒得演呢,好歹红个眼圈啊。
4
今年体检查出子宫肌瘤,需要手术。虽说是个微创手术,但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里,这还是算个事的。我去医院办了住院手续,向单位请了假。考虑到父母年事已高,先生要负责接送孩子,我果断请了一个护工。在一切办妥之后,我告诉我妈,一切都办好了,守夜和日常照顾有护工,一日三餐也订好了,你们只需要在我进手术室的时候列席一下即可。我满以为我妈会说我一顿,然后满含深情地说,这时候妈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呢。谁知我妈竟然说,太好了,你安排的很好,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怕你怪我都没敢说。好吧,我承认是我内心戏太多了。
所以,我住院十天,我妈来院莅临指导的时间不足三小时。隔壁床的大姐总是用疼爱而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住院期间对我也是照顾有加。某日,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大姐对她的家人说,独生子女真是可怜,住院都没人来照顾,还是兄弟姐妹多好啊。说完还不忘让她妹妹帮我带碗稀饭回来。病友和护士都觉得我恢复的很快,拔了尿管就可以下床一个人活动了,全程自理,这是不是也是内心强大的副产品?
住院几天虽然更多的是靠自己,但是还是感受到人间自有真情在,除了同病房的室友对我很照顾,出院的时候护工阿姨还很是不舍,眼圈都红了。
这就是我妈,五行缺戏。因为亲妈如此,所以我对别人便多了几分宽容,我常想我亲妈都做不到,我又怎好要求别人。但是,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了解她,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只不过方式独特了点。无论通过什么方式,人终究都要学会强大。并不因为有人格外疼你,或者有兄弟姐妹,就可以免于强大。那这样看来,我又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