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一别数年,我再没见过阿月,也从当年幼稚的小女孩出落了成大姑娘。
我日日被思念桎梏,思念他一袭素衣,思念他唯一一次的脸红,思念他全身湿透救我时的模样。
可我又想,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大概是经得起考验的。
〈五〉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可曾想向来慈爱的爹爹竟要将我嫁入相府,以谋前程。
我装作要投井自尽,却被爹爹关在房间里,令人日夜守着,大婚前都不许出来,以免夜长梦多,生出变故。其实我哪里舍得去死,我还没跟阿月成亲呢。可是啊,我怕我是等不到你了,阿月。
一天天渐渐绝望的日子里,我似乎明白了,我的阿月大概是那南方高大的乔木,树下却不能容我休息。
“是吗,我的阿月,你是这样的吗”,我轻问出声,回答我的,只是无声的寂静。
〈六〉被之僮僮,夙夜在公
十里红妆,锣声震天。坐在大红的花轿里,红盖头下,我哭花了妆。
昨日预谋好的逃婚却因为丫鬟的错失,三更半夜被爹爹抓了回来,我明白,这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就不可能再逃走了,我只能在被子里哭,妄想着阿月明天有没有可能来救我。毕竟曾经他说过要娶我的,总不会让别人娶了我去的。
听见外头的声响,有人迎我下了轿。身上厚厚的衣物压的我喘不过气来。而那相府的纨绔子弟,也就是我的夫君,终于迎了上来。我瞥见他宽大的手牵住了我纤细白皙的手指,心里涌起一股厌恶,挣了挣,却没挣开。
从此我就要跟这个人共度余生了。
你甘愿吗?我听见自己问自己。
不甘又如何?你没有选择。阿月,你怎么没来呢,你说过要娶我的啊。
自成婚之日起,我便日夜侍奉着这个男人,也就是我的夫君,却不曾有过一丝神情、只言片语。他也强势的让我跟他说话,对他笑,其实他也是不错的,比其他纨绔子弟好得多,只是他不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的心不在这,现在这个他眼前的我,只是一句没有灵魂的躯壳,躯壳怎么会有感情呢?
〈七〉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高墙砌成的院子里,下雨了,青色的瓦,碧绿的春苔,却像是逃不出去的牢笼,将我囚在这里。
南国的相思豆运进府中。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恭喜小姐,这是喜脉啊。”
“恭喜小姐”下人齐齐地跪下。
孩...子?不,不可以,我的孩子只能是我和阿月的,不,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是这些人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工具呢?
这孩子不能要,即使他身上流着我的血。她是我的孩子,可我不能要。
我嘱咐下人千万不能告诉我的夫君这个孩子的存在,我,决定把孩子打掉。
一碗落胎药,那么苦涩。我端起碗,正欲喝下,却瞧见门口一个怒冲冲的身影正朝我走来。
“啪”
汤药泼了我一身,真烫。他来了,我的夫君。“你怎么能私自拿掉我们的孩子?”他满脸的震怒,眼中浓浓的阴鸷吓了我一跳。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我们之间从来都是相敬如宾的,他一厢情愿地相敬如宾。
“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给我关起来,孩子出生前不准出来,派人给我看好了,我的儿子要是有事,我要你们都给他陪葬!”
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像坏掉的提线木偶。
连续好几天没吃饭了,孕吐折磨的我形同枯槁。我越发思念起我的阿月。衣服穿在身上,袍袖愈发宽大。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苦笑。
到了生产的那天,院外摆满了银盆,金光闪闪的,阳光下很是好看。
一阵阵剧痛传来,我抓破了床单,心里念了无数遍阿月的名字,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我虚脱了,躺在床上,绝望的等着死神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