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的江南水乡,船上岸是生产队里的头等大事。它放在议事日程上的。可谓兴师动众,家喻户晓,奔走相告!
我没有忘记那时队里有一艘大木船,可载重量在5吨以上。这是一艘队里的当家船!四乡八邻都知道:这是一艘唯一可载新娘的婚嫁船!严格地说,这船可与今日的奔驰车媲美!
每年夏天的大暑,这船就要上岸维修了。所谓维修,就是捉捉漏,换换板,抹抹油。时下的说法就是把船拔上岸晒晒太阳进行一级的保养。
那时大呼隆生产,我们男人在三伏大热天,躲进船舫乘乘凉。午后的农活就是要翻船洗船了。此活由队长全盘考虑拟定:哪些人可参与大木船翻船清洗事儿?队长心里已有了谱。因为翻船也有风险的,弄不好溺死一个人咋办?!于是,必须挑选体力强,水性好,干活细心的人,方可胜任此项工作,完成这个重要任务。我正好附合这些条件,被入选。
午后时分,骄阳似火,知了叫声不绝于耳。我们把这艘大木船撑到上浜最宽阔的水面。我们八个青壮年,组成一个班。将这条大木船翻个身应该说轻而易举的,也可以说顺顺当当的。
翻船要有技巧的。如不齐心协力,或许要弄僵,那船翻不过来也出现的。因此我们必须树立信心,增强士气,胸有成竹将绳索拴在一边船舷的风圈里。每人手中绳索要紧紧握绕手掌中。然后八弟兄站成一条线,雄立另一边船舷口,由组长发出指令:开始!倾刻间,晃动的船身似宝宝的摇篮左右激烈摇摆,由轻到重,由慢到快。同志们加油啊!弟兄们用力啊!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此时大木船已跃出水面,很快船身划过一个孤形,腾空转身,大木船底部立即仰面朝天。我们欢快跳入水中,扎上一个猛子,高兴劲甭提了。
船翻好后,我们开始洗船。用竹洗掃把船底板上污垢青苔逐步逐步清除干净,用铇刀刨去洗掃无法解决的表层污垢和死角。从船头洗到船尾,从船尾洗到船头,一丝不苟,精到细致,力求把旧板刨出亮丽来。感觉万无一失后,我们将船重新翻过身来,继续认真做正面的清除清理工作,经过两个多小时奋战,旧船焕新颜!
船洗好后,一定要在太阳下晒上一两个小时,这样平机干了,船身也干了。
系靠在打谷场埠头的大木船,俨然是一艘江南水乡大航船。晚饭后,队长一声令下,召集全队社员全部上阵,将大木船奋力拔上大场岸边,晒上几天便可进行维修。
为了维修大木船,请来当地能工巧匠,配备几名有经验的下手。炼油灰,打麻板,油灰是干石灰加桐油炼成的,麻板是槠麻加油灰敲打成的,这是修船拈缝的主要材料。木工们先要检查船身整体状况,然后作出决定修理方案。哪里坏了哪里补,木板烂了彻底换,钉子锈了换新钉,经过一两天敲打检测,木工就可出台修理方案,需要添置什么材料直接向队长汇报。
那时木材都是计划供应的。生资部主任有批条权力,队长提出申请一般都能解决。尤其抹船的桐油(白油)可以在计划外开开后门。当队长把添置的物品提回来时,特意当着社员面:你们瞧,这些东西我跟生资部领导好说歹说才争取到的。你们去可能搞不到啊!队长炫耀自己的社交能力。
当然,当然,队长面子大!要是我能搞到,你的队长我要当了。一个社员与队长开起了玩笑。
木工们在凉棚下精心换板换钉粘缝,郎头敲打声划破旷野,老木匠吃管水烟劲头十足,学生意也抽起‘’红波‘’香烟。1块五毛钱人工钱拿得开开心心。自带的冷饭冷菜吃得欢欢乐乐!那时的人啊别无所求,解决温饱幸哉乐哉!
经过一天天的维修,大木船日渐完好,补的补了,换的换了,熬熟的桐油抹了一遍又一遍,木板上泛出了金灿灿的光芒!整个船体散发出桐油的香味。一眼望去,酷似一艘崭新的同里大航船。怪不得四乡八邻有婚嫁,都要上门到队长家里求借此船。因为这条船保养得好,一直像个新娘子!除此以外,这艘船可容纳存放许多人员和物品。摇起撸来轻松快捷,名气响了,从解放初期一直响到改革开放。所以人们羡慕欢喜这艘船应在情理之中!
船上岸的故事讲完了,也许给读者,尤其年轻朋友讲了一个美丽的传说……,她宛如平常一段歌,希望你们喜欢!
2018年5月24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