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新一份工作,是在名人工作室干活。
不知道,用“名人工作室”来称呼合不合适。不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但是其妹妹是大明星,一说名字就知道的那种,抛去这点,她本人在专业领域也有几百万粉丝。
简单来说,就是网红以上,明星以下吧。
去的时候,心里有几分崇拜,因为看了她的书,看了她的采访,视频,真真觉得这是一位温柔知性,明眸善睐的女子,特别美好。
想着能待在这样的人身边,不仅专业知识学习的速度快,看待世界的视角和格局也会不一样,我就去了。
但是两个月不到,离开的想法就不断在脑海中萦绕。
工作室一共20几个人,我们都是直接和老板对接的,当然我们不叫老板,叫xx老师。这一声老师,可真是没白叫,我写的文案,被勒令从头改到尾,连标点符号都改。
之前,我觉得自己干了几年文字工作,文字的功底还是不弱的,但是来到老师这里,仅有的一点的骄傲被全面抹杀。
虽然不开心,但我服气,因为她是语言学专家,还是知名大学中英文双硕士,在大学还教了几年书,这是对自己的磨炼,我是野路子,这下可以边上班边接受专业的学习。
好久没那么用心,那么投入了,我买了广告、策划、文案的相关书籍,死命地学,文案一遍一遍地改,改到12点,改到星期日还加班,几乎大半年的时间每天都像在备考一样。
夏天,每天回去,都没车了,我骑着自行车在12点的城市穿梭回去。之前觉得加班到7点,都委屈死了,没想到,现在12点才出发。
冬天,只能打的,虽然有点心疼,但没办法,写不到老师满意,就不能回去。
一篇文案,从提交给老师,到最终发布,除了此前我的无数次修改,老师满意的定稿,在发布前,她还要修改。
然后下个星期,就要对照着老师发布的文案,和我写的文案,一个字一个字地校对,一个标点一个标点地校对,然后将改动的地方圈下来,做成文档,分析老师为什么要改自己的,我学习到了什么,下次能不能不犯。
这就是文字狱,我心中的怒火烧起来了,文字是灵动的,即便是语言学家,也不能要求别人百分百写出符合你喜好的文章。我的心态由“向专业人士学习”慢慢变为“我就是个文字机器。”
02
几个月下来,我的文案被她修改的地方越来越少,写出的文章也越来越像她,得到了她这个“专业人士”的认可,但我更不开心了。
每个星期都在打击中度过,每个星期都要复盘上个星期被她改的地方,每次下笔前都要猜测怎样写她可能会喜欢,这种优秀,特别没意思。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长期生活在“你不行”的声音中,觉得自己都枯萎了。
周一到周六是我们写文案的时间,一个星期4篇,到周日她会集中修改,但凡遇到谁的文案改的比较多的,她就大骂。
打在微信上的是,没脑子,简直不是人写的,真实的骂,可能要更严重。
我们几个星期日还要随时待命,看到她在群里骂,就心惊肉跳。
此时,再看她呈现给大众,给她粉丝的形象,我终于明白什么叫“人设”。
年会的时候,我们见到平时很难见到的老板,平时都是微信或直播沟通,出其意料的,没有一个人热情或者激动。对比那些每天想念,跪舔她的粉丝,我们简直有点冷淡。
我们几个人都没表情,而且都是低着头,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压力大,被骂习惯了,麻木又丧。
老板一上来就叫我们小朋友,what?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找对象,你叫谁小朋友。然后说年轻人要吃苦,要不放弃,然后颁布了以后谁的文案改动的多,怎么罚款的条例。
特别讨厌那些打着“要奋斗,要学习,要进步”名义来压榨你的老板,因为她们正义的,无处反驳。
她很温柔不是装的,但她很刻薄也是真的,她能力很强是不错,但她霸权强权也是真的。写下的文字是溢满屏幕的对老公的爱,生活的爱,家庭的爱,孩子的爱,但你丝毫感觉不到她对谁有爱。
她说就是要把读者当傻瓜,当白痴,想要在我这里爽是吧,很简单,我带你看风景,然后给你规划好路线,还给你订好房间,调好空调,放上枕头,给你盖上被子,我让你爽,让你下次还来,让你欲罢不能,文章就是要这样写。
我承认她很红,有很多粉丝,就像咪蒙一样能抓住任何一个路过的人,但我听完那一番话,很不舒服。
那种感觉,就像你看到一个博学,知性大方,温润的女子,面具下竟然是一个狐狸一样。你为你以前的崇拜,而不值,而羞耻。
我释然了我写的文章为什么不受欢迎,因为我是真爱陌生人,会在菜市场和别人打成一片。
知道她有重度的社恐,不喜欢陌生人,还有轻度抑郁症,我一点也不奇怪。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文案编辑,因为公司也好,写作也罢,本质上都是盈利,承认归承认,我不内疚,大概是我本来就不想成为那种人。
有一种人,很优秀,左看优秀,右看还是优秀,但你就一点也不想靠近她。这和以前接受的教育,成为优秀的人,和优秀的人做朋友完全背离,但却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她为什么那么厌恶改文案呢,因为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她想陪孩子,她说,只要你让我熬夜,让我改(写得不符合她意的),我就骂你。
03
她的孩子真的很优秀,很天真可爱,儿子是滑雪冠军的徒弟,说英语比说中文还流利,心地善良,还内敛低调。
她经常面对读者说的话是,希望儿子做个快乐简单的人,并没有刻意培养,一切随儿子自己。
但实际上,她儿子每一天都被安排的很满,每一个小时都有安排,连大年29都还在上课外课。只要没有进步,就会挨说。
我想说的是,那些所谓看上去浑然天成的优秀,其实并不像她弘扬的那样平和,她处心积虑,对儿子严格看管,她想要儿子成为人中人,并不是没有欲望,也不是岁月静好。
她对外说一切尊重孩子的心意,凸显自己是一个明事理的好妈妈,其实啊,当你知道,这种上流社会对孩子完全没有自由的教育方式,就觉得那一点也不美好。
没有你说的那么风淡云轻,你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妈妈,你也很焦虑,也很抓狂,只是你就是不承认,还要伪装,被大家尊称为人生赢家、偶像。
从工作和生活中两方面,我多多少少窥探了一点上流社会的生活。
感觉他们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不允许员工犯错,不允许孩子犯错,就像一部精密而强大的仪器。
她能洞察人的心里,在她身边感觉自己就像是透明人,精神高度紧张,我同事接到她的电话就想哭,因为怎么说,什么理由都不叫理由,都是错。
我对面的姑娘,一个星期,至少3天,睡在公司,就为了能写出她满意的文案,熬得神经衰弱,经常看见她用手敲打自己的太阳穴。
相信任何一位老板遇到这样的员工都感动哭了吧,她竟然批评我同事说,效率太低了,才会写不完,写不好,还说我们加班是为了蹭餐补。
这样的人,连失望你都懒得失望。
我一点也不想接触这种上流社会的人,她看所有的人都是廉价的劳动力,眼里只有效率和金钱。正应了那句话,要么风光,要么肮脏。
我不再期盼接触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再对谁抱有幻想,我喜欢吃着6块钱的煎饼果子,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哼一首小歌,这才是我平凡人快乐的生活。
我就是闪闪发光的姑娘,你该羡慕的,该崇拜的是我。
我才是你文章中呈现给别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