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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人生大事》,我一直在想,我们终其一生的人生大事,是庸碌一生?是意外死亡?还是面对死亡的恐惧?
按惯例,叙述一部影片,离不开这部电影的故事大概。先说说我一早被吸引的点——当然是大帅哥朱一龙。在《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部剧里,就很喜欢在里面扮演少年英俊、学识出众、又温文有礼的才子齐衡。
然而,看完之后久久不舍离开目光的,却是片子里那个小丫头——这位可是催泪高手,几次没忍住都是因为她。
故事并不复杂,运用了悲喜交织的手法,讲述了青年莫三妹与小女孩武小文从彼此对抗到相濡以沫。几分铁汉柔情,几分滑稽搞笑,又在笑闹中带着治愈人的力量。(以下剧透,介意勿入)
01. 地上的事儿太糟心,抬头看天就浪漫了
这部电影很有意思,讲述了非常冷门的职业殡葬师,探讨的也是很多国人不愿意直面的死亡问题。
但《人生大事》摒弃了与死亡有关的神秘、血腥、恐怖等元素,而是将视角投入大武汉烟熏火燎的背景下,切开了一个漂亮的口子。
殡葬师莫三妹,名字很“娘”,职业特殊,地位卑微。人生之路也挺坎坷,为了女朋友打架入局,出来后一无所有,无钱无房无正当职业,又被女朋友抛弃。百无聊赖的三妹心不甘情不愿地接手了家族的殡葬生意。
电影就在这里切入视线:丧派代表莫三妹横空出世:剃着平头,身上挂着花衬衫,走起路晃晃荡荡,吊儿郎当。
他钻进有人去世的大杂院,伸手拎起一张带火的烧纸,给自己点了根烟。他边嚼着口香糖,边走一套整理仪容,送人上路的流程,那样漫不经心,以至于让人觉得这人不敬业,不靠谱,似乎就是街口二混子。
他的不靠谱很快被事实验证:死者戒指不翼而飞,客户怀疑是他偷窃。
莫三妹不屑争辩,脱了衣服以示清白。哀乐声伴随着这样一出闹剧开场,殡葬师的神秘感和距离感,被这个游走在人间底层的莫三妹无形淡化。
我们笑看莫三妹鸡飞狗跳的生活,而把冰冷的死亡放在了一边。这是影片非常高明的技巧。
殡葬师是一个边缘化的职业,别人各种看不起,闲言碎语和嫌弃的目光层出不穷。三妹自己也不愿意触摸死尸的感觉。他人的偏见,自我怀疑,纠结矛盾,犹如看不见的枷锁,一重一重锁住他的心。他想换一种体面的活法,却总被挫败,和务实的老父亲相互嫌弃,彼此不睦。再加上生意不景气,生活陷入了低谷。
女娃娃小文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晦涩的丧气。成年人的无奈败于孩子的天真刚烈,故事在一大一小的角逐中出现转化。
头天还说说笑笑的外婆,一大早去了另一个世界,小文没有哭,看到外婆被装进箱子带走,她铆足劲认准了那个“带走外婆的人”;舅舅一家容不下她,舅妈各种嫌弃厌恶,小文也没有哭,她游走在街头,最后回到了曾给予自己三天温暖的“上天堂”。生死交替的场所,也包容着一份独特的温情。
这就是小文视角带来的不一样体验,带着童真的想象,又给死亡添了一层浪漫化的滤镜。这层滤镜在老莫骨灰化为漫天璀璨的烟火时达到高潮:去世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而三妹和他的朋友们都是“种星星的人”。
“上天堂”一语双关是店名,也是活人对死者的祝福。地上的事儿太糟心,抬头看天就浪漫了。《人生大事》用一套系统化的隐喻将整个故事浪漫化了。
02. 新的家庭模式,掩藏着每个人旧家庭的裂痕
这层滤镜带来的效果,让我们一边感动于故事情感的张力,一边诟病过于矫情甚至生硬的“去逻辑化”情节。
影片的大背景是颇有几分喧闹和江湖气的武汉,在为生活奔波的烟火缭绕中,我们看到了生命突然失去的无常,听到了凄凉悲怆的唢呐声,生活的酸甜苦辣和生命的无奈无序,一下喷涌而出,几乎淹没酸涩的不断挣扎的卑微身影。
表面上看,“殡葬师”让我们浮想联翩,揭开这层怪异的外壳,里面还是讲述中国人最喜欢的亲情重塑的故事。
刑满释放的三妹,曾经的小偷王建仁,小商小贩白雪,再加上失去外婆的小文,几个似乎连狗都嫌弃的人,勉强凑合到一起,游走在社会底层,行走在“上天堂”这个破破烂烂的职业殡葬之家。
这是一个新的家庭模式,掩藏着每个人旧家庭的裂痕。
三妹和老莫,明明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但见面更像仇人。被父亲宠爱的哥哥是横在三妹心头的梗,而不务正业的他之前为女朋友打架入狱,之后又不收心好好做事 ,搞砸了生意。一个彻底的loser,更让父亲“怒其不争”。
小文父母去向不明,突然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外婆,舅舅一家又无法接纳她,性格刚烈的她像无头苍蝇,寻觅着心底那份庇佑之所。
不用说,王建仁和银白雪也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主,所以会流落到“上天堂”,和莫三妹一起打理生意。他们游走在社会边缘,接受别人嫌恶的目光,挣扎努力的身影,向我们讲述了如何与生活握手和解的命题。
接纳和尊重死者,也就是接纳和尊重自己。这个主题很“高大上”,但影片用力过度,把浓墨重彩放在情感戏上,过分煽情,弱化了主题应该包含的深刻,尤其最后部分,让人感觉啼笑皆非。
电影开幕不久,三妹就决定收养小文。为了才带几天的孩子,甚至不惜找白雪“结婚”,这实在有违常理。而王建仁和银白雪都在底层摸爬滚打惯了的,怎么也这么心大,居然就签约收养小文?小文明明最喜欢三妹,他俩是出于江湖义气还是对小文的疼爱?讲不通。
三妹做生意砸了锅,老莫好巧不巧过来“巡视”,看到后就气得七窍生烟,拿着拐杖一通乱砸。要知道一方面莫三妹生意很少,又刚出狱,做不好也在情理中;另一方面“上天堂”可是他辛辛苦苦支撑下来的祖业,其间花费无数心血,怎么舍得下手砸?讲不通。
三妹前女友的老公意外死亡,居然跑来找他入殓,而且非他不可。这也太牵强了吧?是为了说明曾经因女朋友打架滋事入狱的莫三妹,如今大彻大悟了,心底无私天地宽?
更让人看不懂的是小文妈妈的出现。小文好不容易与莫三妹建立了感情有了家,却又横插入一个莫名从国外跑回来的妈。她一出现就要带走小文。请问她有工作吗?自己都活不好怎么养小文?她有“死去又活来”的证明吗?即使有,是不是跟她这个亲妈走,也得看小文(当事人)的意愿不是?
按照我们普通人的逻辑,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活下去——因为殡葬行业的特殊性,可能三妹一辈子都找不到一个能够理解他支持他的伴侣,也可能会意外邂逅那个知心人——这些都不要紧,生活本来就充满了无序和不确定,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下一日是晴还是雨?但在焦灼无状的生活表面下,依然能看到他们互相携手,在嬉笑怒骂中成长,在坚守中执着于这个特殊行业的平静力量。那么,这群小人物的底色会更加圆满,对于行业的理解也更深刻。
但小文妈妈的强行加入,让剧情的后半段走向多了几分狗血的意味。一个执着于亲生骨血不能丢弃,要回来当好妈妈;一个执着于已经建立的强链接不愿放弃,他是她的好爸爸。他们为此拉锯,绕开事主自作主张的商讨——可以说,这一段加了很多不该加的戏份,大大降低了整部影片的水准。
为什么会这样?归根结底,《人生大事》是一部情感和情绪驱动的电影,走不出商业化怪圈。
03.人生除死无大事,尊重是最好的送行
《人生大事》中,有一场葬礼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认为儿子瞎胡闹的父亲,大发雷霆,要求莫三妹拿出30万,才答应将店面过户给他。莫三妹一筹莫展之际,小文居然拽来一个老头。对方自称想花30万元办一场葬礼。给他自己。
天上的馅饼就这样砸中莫三妹。没错,给活人办葬礼。这连见惯世面的老父亲也闻所未闻。
但经历过的人都知道,葬礼是送死人,却是办给活人看的。正如导演刘江江所说:当所有人聚集在葬礼上缅怀逝者,回顾他的一生,讲述自己和他的感情,为他入殓穿衣、守灵吊唁、烧纸出殡……原来葬礼上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治愈活着的人。
被莫三妹视为大冤种的大爷,出30万,条件是办一场皇帝级别的葬礼。结果可热闹了:装死的“皇帝”躺在中间一动不动,后边儿化妆成“娘娘”的白雪,“太监”的王建仁,武生打扮大概是“大内总管”的莫三妹,和一大堆花钱请来的群众演员,仰天嚎哭,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某个历史情境中。
葬礼举办得正热闹之时,老人的孩子冲了出来,跟三哥他们大打出手。噼里啪啦,乒铃乓啷,莫三妹等是落荒而逃。整部影片的笑果达到了高点。
给自己办葬礼,似乎有违常理,但细想想,谁没有死的那一天?看看自己死后和亲友告别的情景,对于死亡也就不会感觉那么孤独和无助了。
“你好,你好,嗨,放我出去!怎么把我关在这么一个黑暗的小匣子里?哦,天呐……”这是某个葬礼上传出的滑稽之声,引得不少人莞尔。死者预先把自己声音录下来,在严肃的葬礼上蓦然放出,顿时冲淡了几分大家的悲郁。有人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评论里有人留言:世上又少了一个有趣的灵魂。
在英国的一个小镇上,患有癌症的50岁女子布洛瑟姆准备办一个告别礼,也就是葬礼,提前和亲友告别。她跑到丧葬用品店,咨询该用哪些物品,又给自己定了棺材,还有花,看起来很完美。她笑着说:我想用这种方式和亲友告别,不必太悲伤。
这样做其实也挺有意义的,体验死而复生的感觉,感受葬礼的氛围,让自己的精神重新得到洗礼,重新审视生命和生活。最后会觉得,除了死,没有过不去的坎,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正如《人生大事》里,老莫遗书中的这段话:人生啊,就像一本书,哪一个都要翻到最后一页,有的人画的是句号,有的画的的是惊叹号,还有的画的是省略号。孩子们,不要难过,人呐,总归要有一死,什么名呢利呢,总是过眼烟云。人生,除死,无大事。
“死”的意义,折射出的是“生”的哲理。好好活,好好爱,好好珍惜每一天,才是对“死”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