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秦好又开始飞了。寻找刘恒无果,昆明的单位只是定期把工资和医疗费打到刘恒的账户上,他爸妈已经离开了清源,去向不明,亲戚朋友都说没联络,有人说在江源的大街上看到过他们,也有人说在去北京的飞机上见过,反正是杳无音讯。一个深爱的男人就这样从生命中消失,包括他的家人,对爱情至上的秦好是个重大的打击,她不忍心也不甘心,她决定等,坚持等。
今天飞北京六段,特点是要客多、检查多,不仅要面对挑剔的常旅客还要应对服务质量部督察员的火眼晶晶,“疯狂小六段”是乘务员给这条航线起的专属名词。凌晨太阳还没露脸就登上飞机,回家已是披星戴月,两头摸黑,中间忙,经常连吃饭的时间都是在上客的间隙大家轮流吃上几口,冷热无所谓,多少无所谓,为的是不至于在频繁的服务过程中晕倒,“想减肥、六段飞。”话虽这么说,可谁排上这班,谁晕菜。
飞机刚平飞后,秦好在准备餐车上的饮料,为旅客发水。
工作间的门帘一掀,“上次没被投诉吧?!”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哦,是你。”她记得这声音和形象,这也是左明明非常自负的地方。
“秦好,这个名字真好。”左明明明目张胆的盯着秦好胸前的名牌说道。
秦好一侧身躲开他的目光,手里还不停的忙活着:“想喝什么?提前给您倒好,向您表示感谢。”
“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不好意思,忙得来不及想,回头想起来回答您,现在请您回到座位上,我们准备服务了。”左明明没想到秦好的幽默的回答拒绝了自己,一种想要挑战的意识油然而生,心中暗想“这个空乘不简单。”
“请问喝什么?有咖啡、茶水、橙汁、可乐。”两个乘务员一前一后相对着推着餐车前行,30多米的客舱看似不长,但这个工作需要强大的协调性和统筹能力,在不断的重复相同的动作后,微笑还不能减一分;偶有颠簸状况发生,还必须有超常的平衡能力,无论热水、冷饮都不能洒出一分;一排六个旅客,几乎没有不要饮料的,有时候刚刚递送过去水,一饮而尽后又伸过来空杯子,乘务员不仅要满足当下,对即将伸出的手臂还要顾及好,手脚麻利又不失端庄,传递给旅客的永远是正在进行时,让他们对机票的附加值产生意想不到的满足感,最终通过空乘的服务扩大航空公司的美誉度,当然这就全凭乘务员八面玲珑、游刃有余的业务素质,在飞机上摆平一切可能发生投诉的事件,正常的、非正常的、合理的、抽象的,总之一句话就是让旅客过足了大爷的瘾。
41排C座的左明明伸了伸长腿、展了展腰,早早的等着秦好的到来,巧的是被服务的对象换成了左边的旅客,让他空欢喜了一场,悻悻的端着咖啡,有些失落。
服务程序结束后,秦好顾不得休息,还得给驾驶舱的机长送水,细心的她在杯子上系了一条小白毛巾,既能防止烫手,在飞机颠簸时也能够吸收洒出的茶水。
“秦好,想起我的名字了吗?”左明明走到头等舱的卫生间门口,堵着秦好。见过太多搭讪的旅客,如此霸道、不掩饰的还是头一回。
“啊!”飞机突然出现强烈颠簸,瞬间失重的感觉让左明明站立不稳,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秦好靠在舱壁,伸过去了手,左明明马上死死的握住。内话铃声响起时,秦好挣脱手想要去接,左明明还不肯放手,被秦好一个鄙视的微笑有些悻悻然。
“胆儿真小”秦好心想。
“真他妈的丢人。” 左明明懊恼。
“赶紧回到座位上去,系好安全带,卫生间暂停使用。”秦好还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刚往后走了两步,左明明不甘心的又返了回来。
“我叫左明明,记住了。”郑重其事。
“记住了。”秦好完全可以不答话,可鬼使神差的像朋友一样的回答。让左明明有了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北京落地后有二十分钟的过站时间,地勤的服务人员上来开始打扫客舱,姐妹们七嘴八舌的开始调侃秦好。
“秦姐,刚才那个人对你有意思,我看出来了,眼神一直追随着你的背影。”二号位乘务员说。
“秦姐才看不上这种人呢,太一表人才了。”后舱小四号提秦好出头。
“我怎么就不能看上一表人才的人呢?!”秦好不乐意了。
“秦姐喜欢低调成熟男,他太得瑟了。”三号位乘务员跟着秦好飞行的时间比较长。
“就是,他那款手表和我男朋友的一样,七万多呢。”二号位乘务员眼尖嘴快的又说。
“秦姐和我刘恒哥的感情已经牢不可破了,别人休想插足。”秦好的徒弟豆豆抢着说。
“豆豆,赶紧干活了。”秦好一个眼神,豆豆心领神会。
“是!”两个人的对话逗乐了大家,秦好的尴尬被掩饰了过去,可心里的痛又阵阵袭来。
飞机按点起飞,只有忙碌能让秦好忘了疼痛,职业素养让她在旅客面前永远保持着亲切的微笑,轻声细语间传递给旅客的永远是和善友好。
终于开始了最后一段的飞行,在北京到江源的一个多小时的航程中,不仅要解决旅客的晚饭还要填饱自己的肚子,旅客不知道你今天飞了几段,他就希望在他的时间里享受到高品质的服务,大家拿出拼了极限后的精力,整理容妆全力以赴,所以除了忙碌还是忙碌,即使有抱怨的想法只要是秦好的乘务长,没有一个敢出声的,这就是一个优秀乘务长的人格魅力——从我做起,不懈怠,不抱怨。
“你好,欢迎登机。”三十度的迎客鞠躬致礼有条不紊,尽管换不回几声“你好”,但秦好的致礼永远标准、清晰。
“你好,这就是缘分吧。”左明明的声音在秦好的抬头瞬间响起。相视都笑了。
秦好飞行时间上万,服务过的旅客超百万,各种巧合的概率和非巧合的概率都遇到过,有直言要交往的,也有飞行结束后等在宿舍门口的,也有碰到过几次就送昂贵礼物的,他们的示好对秦好来说就是一个客套,可向左明明这样短暂相遇又相聚的还真没有。
“怎么这么快又见面了?”秦好友善的问。
“缘分呗。”放荡不羁的回答。
秦好对这种态度很反感:“别瞎花钱了,我有男朋友了,你把买机票的钱捐出去,是不是更有意义。”讽刺的口气。
“别想多了啊,我是刚办完公事,等着回江源汇报工作呢。”左明明调侃着秦好,使她的脸唰的脸红了,人家没当真,自己给当真了。
左明明早在商场上练就的坚实城府被秦好的红脸软化成了一汪清水,“咳,坦白说吧,其实更多的是想看到你,知道后面还飞北京,我就赌了一把,你说,是不是缘分?”左明明这次是正经八百的说。
秦好被愚弄的还没回过神来,这个告白来的太突然,竟然不知道说啥了。
服务过程中好像豆豆和左明明有交集,秦好不便说什么,以她对豆豆的了解肯定和自己有关,但她希望这是个没有开始就断了念想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