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若去美国的那一年,通过冯凯的关系,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叫玛丽,是一个美籍华人。因为需要长时间的接触,每一个病人都会很抗拒心理医生,毕竟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精神病,所以她跟奚若的相识不是因为看病,而且江芷在美国工作上的伙伴,后来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过去一年里,所有人都很难熬,因为夜夜的失眠,奚若不止一次因为吃安眠药进医院洗胃,让江芷差点失去撑下去的力量,她害怕奚若会自杀,但奚若每次醒来都淡淡的跟她说,我只是睡不着,多吃了几片安眠药而已。
通过玛丽的开导,奚若的焦虑症渐渐有了起色,但梦游这个坏毛病依旧没有停止,画有顾南风的画纸和写满他签名的画纸,江芷已经存了厚厚一叠,中途因为实在太占位子,扔过一次。
顾南风的腿已经痊愈了,也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经过顾南风差点瘫痪一事,那段时间顾南轩插手了不少公司的事,为此也确实感受到心力不足,决定全心全意的帮助顾南风管理公司,分担压力。
总裁办公室总是传来很清脆的风铃声,在那风铃声中,顾南风没日没夜的工作,成了名副其实的工作狂。每当风铃声响起,顾南风都会抬头看一眼,或者站在窗前发呆,那里挂着一个很丑很丑的晴天娃娃风铃。
还记得曾经有个人跟他说过,不管有没有她,希望他的世界永无雨天。
可事实证明了,没了你,我的世界便再无晴天。
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待他回首,佳人已不在,万千世界,不知她在何方。
办公桌上圆形玻璃缸里的金鱼,活的永远都像没有烦恼,在水缸里游来游去,还常常把水溅到桌面上,溅到顾南风的手上,他也总是笑笑,看着它一张一合的嘴许久许久。
每次看到那条小金鱼,顾南风总是在想,她是不是像它一样,在我不知道的城市过得很开心,很快乐。
顾南风派人查过,但那人说,没有查到奚若离开的记录,飞机,动车,汽车,都没有她的购票记录,也没有江芷的购票记录。曾经那串很熟悉很熟悉的电话号码,终于鼓起勇气拨通的时候,是无人接通,打着打着就变成了空号。
后来皇冠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设计部,顾南风成立了子公司,就叫做皇冠,设计总监还是卡门,她集结了很多优秀的设计师,但她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一个叫奚若的设计助理,她的设计真的非常棒。
顾南风要把这个品牌推向国际,他要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出现在她的视野,既然她不肯见他,那在这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他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让她见到他。
潇慕冉宣布息影的一年,娱乐圈又有许多新星冉起,潇慕冉这三个字就像销声匿迹,没有人记得一年前这个名字在圈里是多么的闪耀,如今走在街上都不用担心会有狗仔跟拍。
曾经的经纪人跟潇慕冉解约后一直没有再签新人,她在等潇慕冉复出,她的生活除了医院、餐厅跟家里,还有偶尔的酒吧,别无其他,就像没有一个可以支撑她的点,她倒的乱七八糟,顾南风也说过,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可总是听听就过去了。
她经常守在白夜棣的床前,一待就是半天,也很多次看见白夜棣冰冷的手指在她手掌里弹动,她每次都会很激动的跟顾南风说,我看见他的手指动了。
顾南风每次都会回答她,小冉,是你太想他了。
白夜棣是所有人心中的痛,那是一块不能轻易触及的地方,大家都有意逃避,自动过滤一切跟他有关话题,但自己的心却是骗不了的,依旧很痛很难过。
奚若流产的事,除了江芷、张歆儿和医生无人知晓,江芷想让它随风而去,随时间流逝。
但每当看到奚若犯病,她无数次的想把这个事实告诉顾南风,这终归是顾南风的骨肉,她不信他对潇慕冉会没有丝毫恨意,既然奚若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但虽恨极了潇慕冉,可也知道戳破却是奚若的痛。
江芷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她想,这件事会石沉大海的,如果有一天奚若知晓的话,只希望她不怨恨她,没有为她失去的那个孩子说一声爱你。
但真相永远都是真相,总会对人造成伤害,有些人想藏就能藏很久,比如江芷,有些人拼了命想藏却藏不住,比如张歆儿。
那是在奚若离开的第一个新年,那天大家去医院看完白夜棣,她喝了很多酒,醉到失去了理智,深夜的时候,她盯着屏幕上顾南风的名字,然后按了出去。
顾南风还没有睡,穿着睡袍站在落雅山庄二十一层的客厅窗前,看着路上的川流不息,听着张歆儿一通的胡话,想必是看错了南轩的名字打了过来,当她提到奚若的时候,他突然间觉得,或许就是打给他的,然后听着她的醉言醉语,全程都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窗内是乌黑的夜,窗外的灯光照耀整座城市,车来来往往,没有停歇,光线透过玻璃映出顾南风的侧脸,还有黑暗中眼底那颗闪闪发亮的夜明珠。
夜,真的太孤独了,很多情绪都是为夜而生的。
第二天下午,歆儿以为是自己的梦,翻了一下通话记录,凌晨一点三十五分,顾南风,她打出去的。
她躺在床上哀嚎但又惶恐,都说酒后吐真言,自己该不会是说了些什么秘密出来。最后还是提心吊胆的再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说,南风哥哥,我,那个,昨晚喝醉了,我也不知道我说啥,要是说了不好的,你别当真呀。
顾南风说了一个嗯字,就没了下声。
“所以,南风哥哥,我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爱我。”顾南风在办公室,看着鱼缸里的金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张歆儿在另一头发出杀猪般的尖叫,顾南风把手机拿远了点,然后挂了电话。
昨天,顾南风听着她断断续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冉姐姐不是故意的,你们都不要抛弃她,冉姐姐真的很可怜,她不是故意推奚若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我看见了好多血,一摊血,她的裤子上,地上都是血,我害怕……
然后又一通电话打进来,通过电话顾南风能听到明显的翻阅纸张的声音,“顾总,我查清楚了,确实是在那一天,有一位叫奚若的病人,在中医院做了引产手术,送去的时候太晚了,大出血,孩子没保住。”
顾南风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好,我知道了。”
他喃喃自语,奚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那天晚上,顾南风在家里开了两瓶伏特加,他打电话问顾南轩,突然爆发的情绪让顾南轩都没有缓过神来,也让他自己失去了理智。
当时顾南轩是怎么说的,那边一切安好,一切安好,为什么奚若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竟说一切安好。如今呢,我要去哪里找她,她一定伤透了心。
那晚,顾南风和顾南轩都坐在地上,顾南风喝的酩酊大醉,顾南轩拿着酒杯望着窗外发呆。他,对不起奚若,也对不起他的哥哥。
他突然觉得一个孩子就这样葬送在他的手里,那是他的亲侄儿,如果当时他多看一眼,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他才是那个罪人。
他看着顾南风沉睡的睡容,憔悴了,眉间让他忍不住的心痛,他知道这一年他过得有多辛苦,虽然不说,可大家都知道,他真的很想念奚若,不然也不会不顾情面,执意跟林家退婚。
对着被酒精催化的顾南风,他说,对不起,哥,我会找回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