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叫云飞起》之35
小汪
范国强
唐朝的韩愈曾有诗云：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故友。我虽未近衰暮之年，却常有故友之思。逝去的，活着的，纷至袭来，叫我夜不能寐。最近就有个小汪，时时跳进我的脑海里。
小汪何许人也？此君湖北英山人氏，十五冶技校毕业，刚分配来二公司不久，时年十九岁，笔头尚可。
这是一九八二年的事，那时我对小汪的基本了解，也仅限于此。
但我却竟然向公司党委提出调他到办公室当秘书，这比我十年前被老熊推荐当秘书似乎还显得突兀①。
而公司党委也竟然很快同意了我的请求。用人必过政审关，那是公司组织部门的事，小汪轻松过关。
人对人的第一印象的确十分关键，不管这先入为主是否符合逻辑推理。
我当时推荐小汪也仅凭对他的第一印象：这小伙子质朴但颇机灵，谦恭却有主见。何以形成的这第一印象？真还说不清楚。总之，从一九八二年伊始，小汪正式成为了我们二公司办公室的一名新成员。
其时我刚而立之年，接过前任接力棒不久。而办公室除了负责民调的李清南和机关门卫陈师傅年龄偏大点以外，文书、打字员和四个司机等都是清一色年轻人。概言之，这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团队。
我在二公司工作最后五年，也是我任办公室主任的这五年，前四年办公室都被评为二公司先进科室，有两年还被评为十五冶的先进科室，直到第五年年中我因工作调动而离开②。满打满算，小汪跟我一起仅仅工作了四年半时间，但共事经历却恍然如昨。其间当然不乏我对他的真诚关心和严格要求，但小汪对我的诸多分担和鼎力相助，我也常萦念在怀。
那五年堪称我整个人生中最繁忙的五年。我身兼公司办公室主任、宣教科长、机关党支部书记三项实职。以往举凡文字材料原皆出自我一人之手，像党代会、职代会、先代会等会议材料，就常常让我焦头烂额。小汪的到来，无疑成了我的重要帮手。我这里没有丝毫贬低其他同志作用的意思，但在帮我分担文字工作这一摊子事情上，则非小汪而无出其右。
如同当年老熊培养我急欲叫铁成钢的心理一样，我对小汪也从一开始就加重负荷，近乎苛求，料想他不会怪我。
小汪的字写得一般，但并不潦草，与他为人行事一样比较规矩。说他笔头尚可，是指他的文章文从字顺，比较干净。他以往有否起草大宗材料这方面的实践，我不知道，但写公司大宗材料却肯定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在这方面我没少点拨他，我对他讲陆游的“汝果学写诗，功夫在诗外”、鲁迅的“我有一言应记取，文章得失不由天”的道理，讲平时注意积累素材、收集情况及做好案头工作的重要性等。而每逢我讲他听时，他总是端正地坐着，两只眼睛诚恳地直视着我，眼神里满是期待，看得出来他也想早点进入角色。
小汪当初起草的东西没少返工，如囿于对企业术语的陌生、词汇的贫乏或内容的空洞、行文的苟简，我都直言不讳地给他指出。除了他实在没法完成我只有亲自操刀以外，一般我都叫他返工，有的甚至推倒重来。有时我措词比较严厉，他也从不申辩，只是静静地听着，微微地笑着，默默地想着。有时材料要得比较急，我便敦促他加班加点。他在这方面倒颇有点我以往的作风，从不提任何条件，只是脚踏实地去做。而第二天一大早，他重新起草并认真誊正的一摞文字材料便端端正正放在了我的桌上。
我喜欢小汪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办事的麻利劲头，他办事从不拖泥带水。如我在处理工作事务的过程中即时闪了个念头，便习惯性地叫道：“小汪，你去把这件事给办一下！”他瞬即答应，立刻风风火火去办，很快便向我报告办事结果；我说：“小汪，你抽空把这些资料收集起来装订成册，以后起草东西好作参考。”他立马去办，时间不长，装订得整整齐齐的资料就送到了我面前。我那时对办公室的工作曾有要求，即满负荷、高效率、快节奏、优质量。小汪是第一个响应者，他连走路也带一溜小跑。
我对小汪的一个习惯口语至今还感到奇怪，就是他平素对其他领导都是“邱书记”、“王经理”、“张科长”、“李主任”地叫，而唯独对我却是一口一个“范师傅”，从未见他直呼过我的职务，尽管我是他的第一个上级。离别以后偶尔见面，倏尔间打个招呼也是这样，几十年后的今天连打个电话也是如此。看来他是从内心把我当作是他师傅而不是仅当作上级的，这师傅或许是专门针对带他拾掇文字而发，抑或也含了教他如何待人处事的成分也未可知。我也习惯了他这样称呼我，这样称呼令我感到亲切。
有一件事我对小汪始终感恩，就是我在报考省委党校函大时，他帮我复习出过大力。当时距离考试时间只有二十天，我向公司党委书记请假在家复习。考试的四门科目中，政治和语文我还稍有把握，但对史地和数学却心中无底。尤其是数学，原在学校学的那点浅显皮毛，也早已随着岁月流逝丢到爪哇国去了。小汪有数理化基础，他除了亲自教我解方程以外，还到处帮我寻找资料。我家住三楼，有时他一天中要跑几个来回。而每当我听到那嗓音脆脆的“范师傅”声音去开门时，我心里别提有多温暖。
凭良心说，我对小汪当时的确存了一种偏爱之心。四年半的共事，又进一步强化和补充了我当初对他的第一印象。这补充的成分是：耿直不会做假，敬业从无懈怠。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可塑性很强的小青年。他此后的人生道路，庶几印证了我的知人之明。
宋人计有功曾有诗云：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我原在二公司工作时，并没有到处去说小汪的好。而今天想到要写一写他，也纯粹出于一种怀旧之情。昔时的小汪早已提拔到高层领导岗位多年，今天也已去中国有色金属总公司工作。倘若他能通过互联网看到我的文章，我倒很想效仿当年徐迟在《哥德巴赫猜想》中提醒陈景润似地提醒一下他：要警惕了哩，小汪，若干年后，我真诚地希望看到你能平稳着陆。
①见前文《恩师熊伯乾》。
②一九八六年我奉调中共黄石市纪委工作，又在市纪委工作十年。
（2018年8月29日）
435000湖北黄石磁湖东路７——３范国强
电话158711805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