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书包——”,随着值班老师的吆喝声,前一秒还鸦雀无声的教室顿时沸腾起来,到处都是膝盖撞在桌子上,拉开椅子的响声,少数的几个调皮鬼,还在欢呼。
我抬头看了眼钟:5点45分。
又是一天黄昏。
时间正值初秋,傍晚的天依旧亮着,只不过多了几片彩霞和淡淡的橘红色,气温依旧攀在20度上不肯下来。夏天仿佛是个六岁孩童,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临走前最后的倔强。
走出摆设似的雨棚,保安室跳入我的视野。它崭新又漂亮,和附近默默伫立的校门、围墙比显得格格不入。暑假里它刚刚翻新过,现在看来像这个老年聚会的闯入者。
门前站着几个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都是些陌生面孔。经过他们时,我依稀听到他们的谈话,无非是朋友中的谁谈了女朋友,又是谁找了好工作,像群无所事事的老太婆,我想。
可是我还记得,保安室曾经是老旧不堪的,保安室里只站着一位认真的老人。
五年前,三年级的我因为父母工作原因而常常是最后走的那一个。我开始讨厌慢慢暗下来的天空,空无一人的教室——甚至厌恶上学。直到有一天,班主任告诉我:“你可以去保安室等家长。”
保安室?我讨厌陌生的环境。在印象里,那儿只有冷漠且说话嘟囔的保安和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屋。可后来,这小屋却成了我放学后最向往的地方。
保安是个50岁上下的男子,一双棕色的大眼睛让他看起来很凶。第一次见面,他和蔼的笑容和我预想中的模样完全相反,一声“小姑娘”让我在南方独有的寒冷中也感受到了温暖。
以后的日子里,我成了保安室的常客。那里有与我一样等待家长的孩子,我的朋友多在那里相识;那里也有刻苦读书的中学部学长学姐,有的会在闲暇时抽出时间辅导我的数学;那里也会有偶尔“做客”的校领导。五年级升学的时候,有一位男老师曾经告诉我一些“独家秘诀”……可以说,保安室撑起了我短短的小学时光,是我童年中一块不小的石碑。我始终不知道那个保安的名字,但那些保安室的时光,坐在桌前的那个老人,仿佛像是昨天的所见所闻。
后来啊,我进入了中学部。崭新的世界向我扩开了大门,有太多太多的知识等我去探索,等我去挖掘了。几年的时光里,那个傍晚亮着昏黄灯光的保安室藏了记忆中,等我想要回味时,已经找不到了。
上了中学,一向奉信“独立自主”的我开始自己回家,虽然路途要长得多,但青春期的我真是太珍惜这段独自一人的时间了。那个保安室也不再挣扎,随波逐流间也斑驳了模样。
有一次,同样是经过校门,那个保安叫住我,喊我的名字:“最近不等你爸了?”我的声音出奇的冷淡:“啊,我自己乘地铁回去。”可脑海闪过的却是第一次自己回家,他帮我打的的情景。“好的”不像小说或平日的作文,他的眼里没有失望,我的喉咙也没有塞着棉花,简单一句再见,就成了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
再后来,我升入了八年级,四门主课还是让我感到猝不及防,每次都是加快脚步,走出校门。直到有一次和同学一起回家,转眼间却发现光洁的墙壁取代了砖瓦房,保安也是个陌生人。
“原来的保安?调到南门去了。你没听说吗?学校花了100万翻新学校!”
变了,变了。人不是了,物也不是了,一切都变了。
可我还记得那些傍晚,那盏昏黄的灯,那个在操场上玩耍的女孩,那个伏在桌上写报告的老人。
心里一阵难受,我拽着那个同学离开了学校。
或许因为记忆还没变,我还记得傍晚六点的保安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