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诗唐中相思寄,
满腹心事系。
奈若何可否往昔,
见杨柳依依。
生生世世不分离,
终晚来风急。
雁过无痕竟着迹,
君在我心里。
一泻月光嫁衣披,
盼相见日期……
是夜,花开无眠,独坐相思崖边,往事一幕幕上演,诗般盛唐的记忆似乎就在眼前,却偏偏又消失不见,我,只能垂首呢喃、轻轻呼唤……
一
我叫十儿,生于开元的最后一年,我的父亲是唐玄宗,赐予大唐一个盛世的君王!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我的老师——杜甫曾经这样说到,是的,这就是我的国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丰衣足食,政治开明……
有时候,我很惋惜自己晚生了几年,不曾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个最繁盛的时代,听老师还有哥哥们说那才是真正的唐朝,诗唐,诗般的盛唐,因诗而生,因诗而盛……天家给了百姓一份小康,有爱,有趣,有钱,百姓还天家繁盛朝代,诗般的盛唐,这是最最绚烂的记忆……
可是,在我出生后的一年,父皇就把年号改为“天宝”,取上天的宝藏之意,可是父皇却忘记了,上天宠爱世人,是因为世人一直在努力,在奋斗,秉承着“再不火一把就老了”,潇潇洒洒的追逐着自己的梦,为自己的梦想战斗,如此,才有好诗;如此,才有美好;如此,才受到了上苍的眷顾,而我的父皇却渐渐沉迷于他的政绩中,纵情声色,诗唐,渐渐远去……
开元天子万事足,唯惜当时光景促。三乡陌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仙心从此在瑶池,三清八景相追随。天上忽乘白云去,世间空有秋风词。如此,父皇愈发的荒淫政务。
昔有“汉帝宠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今有“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我的父皇,就这样辜负了大家,辜负了天下!
“父皇,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有一份诗唐的记忆……”再又一次规劝父皇无果后,我颓然跌倒在兴庆宫外,悄声呜咽。
“我会给你一份诗唐的记忆!”这一天,一名男子走到我的身前蹲下,坚定的说道,却又调皮的向我眨眨眼睛,而我,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我认得他,他是安禄山,杨贵妃的养子,父皇的奢淫他也出力不少,但我并不恨他,我知道,就算没有他,父皇依旧会亲手摧毁自己建造的诗唐盛世,因为,逆水行舟,后退,太容易也正常了,而我所能做的,是及时唤醒父皇,奋力划桨,驶向前方。
“十儿,你怎么样?”哥哥李亨和少将军卫坚匆匆赶来,以为我被安禄山欺负,恶狠狠的推走他,扶我站了起来。而安禄山丝毫不在意,笑着走上前,俯身在我耳边说道:“记住,我会给你一个诗般的盛唐!”说罢,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着走开了。我一时呆住,直到被哥哥摇醒,却不曾注意到身后卫坚那道复杂又坚定的目光……
二
天宝十四年,安禄山发动叛变。
我不懂,给我的誓言恍若昨日,为什么今天他就要颠覆整个王朝,涂炭生灵?
国破,山河碎,叛军长入,宫中自危,父皇带着杨贵妃和众臣子仓皇出逃,我却固执的留了下来,我一定要等他来问清楚,那日他给我的誓言呢?
神情恍惚跌撞在一片烧杀抢掠中,一道长矛在背后刺来,“公主,小心!”未在丫鬟的呼喊声中惊醒,我已被拉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阿坚哥哥”,不需抬头,已知何人,贪恋怀中温度,紧紧依靠,泣不成声,“阿坚哥哥,我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自那日与安禄山一番邂逅,卫坚虽然还是像往日一样对我百般呵护,但我却总感觉若即若离,看着我的目光里除了一直以来的温柔也夹杂了很多莫名的伤感,我想挽回,却不知该如何伸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傻丫头,我一直都在这里!”卫坚一边细声安慰,一边带着我杀出重围,来到皇宫外的一个村落。
“忆诗唐?!”看清村前石头上的大字,我又惊讶又惊喜的抬头望向卫坚。
“嗯。”他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又示意我看向前边。
“公主”、“十儿”、“妹妹”……一声接一声的呼唤随着眼前人群的匆匆赶来而逐渐清晰。
“老师,梅姨,大哥,二哥……”看清对面的人们,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冲上前紧紧的抱住了他们,将一直以来的伤心、委屈都哭了出来。自从父皇将这些人贬官、革职或赐死后,我就愈发自责没能保护好他们,没能劝谏住父皇,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本以为这辈子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如今,还能在他们的怀抱中哭泣,这样,真好!
“阿坚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天的起起伏伏真的好大,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便索性推开房门打算出去透透气,不曾想卫坚就在门外,他似乎料到我会出来一样,没有任何惊讶,只朝我颔首,示意我跟他出去走走谈谈。
“我记得你一直想要的就是诗一般盛唐的记忆……”卫坚望向远方轻轻说道,未等我作出回应,他又忽的问道,“十儿,你对历代天下之势怎么看?”
“恩,我一直记得前人说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阿坚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十儿,那你觉得我们大唐呢?”卫坚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又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理性而言,安禄山发动叛乱是必然,毕竟父皇也是对这天下做的太过分了,才让安禄山可以趁虚而入。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大唐就此会走向灭亡,不是固执,也不是倔强,但冥冥之中我总觉得我们大唐会继续下去,诗在,大唐在,诗唐永在!”
“其实你的想法是对的,十儿,唐代走过了一百多年的风雨,是不可能轻易坍塌的,此次的风雨飘零更多的是因为事发突然并且安禄山提前打入了我们的内部,才使得我们如此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但只要我们重整旗帜,安史两个小黄儿,何足挂齿!我们大唐,万世千秋!”卫坚振臂一呼,回音不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所以,只是安静的感受着这份豪言,一时间,除了回声与风声,天地间只剩下了我们俩。“十儿,这里的忆诗唐是为你而建的,很希望他可以给你一份诗般盛唐的记忆……”卫坚又打破沉默,接着说道,“家国天下,十儿,你在这里好好的,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要去找你的哥哥——太子,和他一起,诛逆贼,平乱世!”说着,卫坚看着前方的眼睛愈发坚定,分外明亮。
莫奏开元旧乐章,乐中歌曲断人肠。邠王玉笛三更咽,虢国金车十里香。一自犬戎生蓟北,便从征战老汾阳。中原骏马搜求尽,沙苑年来草又芳。
卫坚走了,他说会给我一份真正诗唐的回忆,于是,金戈铁马,百战沙场,而我留在了他给我的“忆诗唐”里,安静等待……
三
宝应二年,安史之乱平息。
整整七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这里虽然是世外桃源,但并非与世隔绝,所以,前方的消息总会时不时的传来,先是父皇处死了杨贵妃,而哥哥李亨随之继位,父皇变成了太上皇,接着安禄山被杀,睢阳之战,邺城之战,相继爆发,战况忽明忽暗,接下来哥哥辞世,侄儿李俶继位,改年号“宝应”,第二年,安史之乱彻底平息。
在这么多消息里,我始终得不到一丝一毫关于卫坚的,而卫坚也从未回来过,哪怕一封信也没有寄回来过,似乎当时的再见已经是再也不见,那时的分别已成永别……
阿坚哥哥,你在哪里?
我在你给我的“忆诗唐”里,很乖,很听话,在大家为我营造的童话里,我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当年盛唐的美好,人生如诗,诗乃人生,给自己一个梦,追逐他,前进在路上,给百姓一份安定富裕的生活,给百姓一段快乐有趣的人生,给百姓一个充满爱的天堂,这是卫坚和哥哥的梦想,这是他们留给我的“忆诗唐”……
忆中风情风中忆,
诗里梦境梦里诗。
唐盛审美审盛唐,
今非迟遇迟非今。
把最美好的东西拿来给世人,这才是真正的忆诗唐。
哥哥,阿坚哥哥,十儿懂了,你们回来吧……
相思无果,转眼滂沱,灯花百结,心思无解,我不想再这样傻傻的等下去了,我要创造出属于我自己的忆诗唐!
安史之乱将沉浸在太平繁华美梦中的大唐猛然拉下神坛,老朽没落的父皇在无奈失落中死去,悲愤的哥哥苦苦支撑了六年也一命呜呼,李俶侄儿至孝,即使接手的是如此一个烂摊子,也依旧兢兢业业,努力带领百姓走出战乱的阴云,只是这一步步走得有多艰难,只有当局者知道。而我选择了留在了忆诗唐,皇宫已经物是人非,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而在忆诗唐里,我却可以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把美好的事物带给大家,忘记悲伤,微笑走向前方……
在卫坚为我打造的忆诗唐里,住着的大多都是当年对大唐做了很大的贡献却后来因为父皇听信谗言将他们赶走的人,他们很有才能,本以为遇上一个开元盛世,可以一展宏图,却没想到父皇竟满足现状、腐败政治、排斥忠臣,于是,在最后环节,卫坚将他们救下带到了忆诗唐,他相信他们会让我感受到当年那个诗般的盛唐,他相信我一定可以拥有那份记忆,是的,我拥有了!这七年来,在忆诗唐,虽然外面战火漫天,但是在忆诗唐却也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不是没心没肺,不是消沉避世,只是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角色与责任,忆诗唐里大多数都是书生,携笔从戎又岂是随口说说就行的,诛逆贼,平乱世,是卫坚他们的事,我们所要做的是更好的建设这个国家。
把忆诗唐的大门打开,把这里的快乐和爱传递到大唐的每一个角落,师者传播知识,医者广布医道,我还和他们一起设计衣服,制造胭脂等护肤品,由内而外、由外而内的让这个世界更加美丽,如此,我们想要“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如此,才是真正的忆诗唐——把美好带给大家!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 短亭短,红尘辗,我把萧再叹。阿坚哥哥,十儿长大了,十儿不仅拥有了你给我留下的那诗般盛唐的记忆,十儿更打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忆诗唐,阿坚哥哥,你在哪里?你知道了吗?
忆诗唐村外有一处悬崖,是那晚我与卫坚谈话的地方,每次思念到无法呼吸的时候,我都会来到这里,抱膝坐下,一遍遍回忆,轻轻呼唤,阿坚哥哥,你快回来吧……
经流年 梦回曲水边 看烟花绽出月圆。
又一个月明的夜,独坐相思崖边,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十儿”,嘴角绽开微笑……
阿坚哥哥,谢谢你回来了……
阿坚哥哥,谢谢你给我的忆诗唐……
阿坚哥哥,你看这是我打造的忆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