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麓川大捷
按岳凤的意愿是要先荡平辖下的反对势力,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但丹吾人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自己侵占滇西的“大业”,现在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攻占杉木笼要隘,以打通进一步进军滇西的通道。其次是迅速集结人员和物资,做好下一步更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准备。作为走狗的岳凤当然只能服从主子的“大业”了,于是,喃乌带领的宣抚使府卫队改名的麓川路治安军,实际上已成为了丹吾人的征粮队,以及其进行军事冒险的炮灰。
从10月初开始,丹吾人就以喃乌的治安军为前锋,向杉木笼要隘发起了进攻。多发在各部族的暗中支持下,率军死守要隘。丹吾军的象兵在险要的隘口无用武之地,而其步兵又习惯于跟随象兵冲锋,就像现代“步坦协同”一样。而治安军中大多数人都对岳凤父子和丹吾人心怀恨意,只是担心家人和族人的安危而不得不呆在治安军里。现在要他们来攻打杉木笼,即使有丹吾人督战,其攻势的疲软可想而知,就这样攻打了近一个月却毫无进展。
本来,丹吾人计划是从东北(主要是麓川)和东南(主要是顺宁与永昌交界的镇康施甸)两线同时向滇西进犯,但因再次在杉木笼受阻,不得不先全力发动东南线的进攻。于是,就将麓川的治安军和先前侵入麓川的全部象兵,及2000步兵调往东南方战线,參与其侵略行动。但对杉木笼的进攻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留守”的1000丹吾步兵继续分批疯狂地发动进攻。
杉木笼的攻守战因此而打得十分惨烈,隘口几易其手。最后因避免伤亡过大,多发不得不放弃隘口,转为游击。丹吾人的小股部队、军营,岳凤的下乡征粮队、死心踏地的汉奸,不断被袭击,被猎杀。岳凤绞尽脑汁想剿灭多发领导的反抗军,但无奈各部族村寨暗中支持他们,反抗军神出鬼没,好像越剿越多。岳凤只能龟缩在府宅里,没有大队人马保护不敢出门。
明神宗万历11年(公历1584年)5月,邓子龙将军在西南线(丹吾为东南线)大败丹吾联军,喃乌侥幸捡得一条小命,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到麓川。
5月的麓川,漫长的雨季如期而至,真个是“小雨天天有,大雨不过三”。麓川坝时时烟笼雾锁,周山雨林瘴疠横天,充溢的雨水涨满南宛河以及四围大大小小的沼泽湿地。东上杉木笼的贡道早已商贾断绝,路面则成了雨林中的排洪道。由于给养难以送达,原来驻守在要隘上的200多丹吾兵将已撤下坝子,换成几十个喃乌手下的治安军把守。
雨季的洪水也使伊洛瓦底江江水暴涨,八莫段的江面差不多比旱季扩张了一倍,只见涛涛涌浪,不见往来船只。侵入麓川的1000多丹吾军的粮草已不可能从后方供应,当然只能由岳凤这个丹吾王朝策封的征东将军兼麓川路安抚使来供给了。为这事岳凤常常被逼得鸡飞狗跳、忧心如焚,还时常得不到主子的一个好脸嘴。加之丹吾军在东南线的惨败,使岳凤想依仗丹吾人获得荣华富贵的信心也开始动摇,他虽然终日盘算,但就是想不出一个脱困的好办法,岳凤的心啊比此时麓川的天气还阴沉。
好不容易熬过雨季,9月中旬杉木笼却又传来坏消息,驻守在那里的治安军集体反水,把隘口拱手交给了多发的反抗军。岳凤与丹吾主子忙活了大半年的所谓“大业”,无奈又回到了原点。
东南线的惨败,大大地损伤了丹吾王朝的元气,直到11月才开始向麓川集结人员物资,准备再一次进行军事冒险。
明神宗一再接到云南行省的告急奏报后,于年末,才钦命刘綎为征西将军,率3000精兵再次急赴麓川平叛驱寇。
岳凤得到朝廷已派出征西大军的消息后,如坐针毡,搜索枯肠,终于想出了一个自以为高明的计策。一面以回江西老家探亲为借口,密派其次子喃歇前往永昌府迎接官军,转达他希望能暗中接应官军,重归大明的意愿;一面又鼓动丹吾军尽快攻占杉木笼。
于是,从12月4日开始,丹吾军和治安军又发起了对杉木笼的进攻。
12月10日,杉木笼攻势受阻,岳凤又接到了喃歇派人转来的刘綎将军的最后通牒。于是,岳凤就对吴觉理谎称他在官军中有身居要职的内应,能帮助拖延官军的进军速度,为攻占杉木笼赢得时间,但必须他亲自前往才行。吴觉理认为此时大明内部黑暗腐败,这事也极有可能,于是就同意岳凤和喃乌一起前往永昌府便宜行事。
岳凤父子途径杉木笼要隘时,守军士兵将二人押到位于隘口背面的多发的议事室。真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多发立刻命人把二人绑在柱子上,拔出户撒刀,架在岳凤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头顶三灵棺,照着死处钻’啊!今天我就宰了你狗父子,为多家600多亡魂报仇!”
“等、等、等,贤侄儿,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个屁!事实不是明摆着的嘛!”
“我岳凤真的不是人,但我也是被那些丹吾人,不,丹吾贼逼的嘛。你的两个弟弟和阿娘在他们手上,如果我不听他们的,他娘仨就得死,多家在缅甸的产业也就完了……”
“别再给我编这些故事,你这个卖主求荣,猪狗不如的东西,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贤侄儿,你知道我这次是干什么去的吗?”
“管你干什么,反正你岳凤干不出什么好事!”
“你还别说,我这次是接到刘綎将军的招降信,瞒着丹吾贼前去迎接刘将军进麓川的。”
“你骗谁啊?”
“真的,刘将军的亲笔信我还带着呢,否则,我明晓得你要杀我,我还会冒死过你这儿吗?”
“信在哪里?”
“在我内衣夹层里。”
多发用刀挑开他的内衣,果然有一封信,打开仔细看了看,“肯定是你假造的,你这狗贼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再仔细看看那将军印,如果这事是假的,不明摆着是我自己去送死吗?我岳凤这还不是想为麓川百姓做点好事,赎回我的一点罪孽吗?贤侄儿要真的不信的话,就杀了我,反正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免得我活受罪。什么恩怨情仇,守土保边呀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你动手吧!”岳凤这只老狐狸抓住了多发仇恨丹吾人,决心守土保边的心理,反守为攻。
多发果然挪开了架在岳凤脖子上的刀,看着那封信沉思了好久。
“好!我就暂且信你一次,为了麓川百姓,为了我大明江山社稷,我就暂时把你这颗脑袋寄在你脖子上,如果你还行不义,我定会把你碎尸万段!放了他俩。”多发吩咐道。
连滚带爬出得议事室门口的岳凤父子,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吓死人了,好险,好险!”一路无话。
3天后,父子俩在永昌府城外的临时营帐里拜会了刘綎将军。
刘綎对岳凤的为人早已心知肚明,但表面上还鼓励安抚了一番。最后为保险起见,把岳凤父子“请”进了一间临时羁押室,并好酒好菜招待,以观察岳凤还会使出什么招数来。
不几天,传来杉木笼被丹吾军攻占的消息,岳凤又旧念复发。于是,在一天深夜,和喃乌合力拗断了羁押室的一根木栏杆,偷偷逃回了麓川。并向吴觉理谎称:“是我的内应起了作用,否则,刘綎的大军早就攻到了这里,将军您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攻下杉木笼了。”吴觉理信以为真,还把岳凤父子大加称赞了一番。
明神宗万历12年1月上旬,刘綎率大军进逼麓川,并对杉木陇要隘发起了猛烈地进攻,但因地势过于险峻,先期攻势失利,伤亡不小。后经当地老人指点,刘綎派人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了多发的反抗军。盘据在杉木笼隘口的敌军中有一部分是麓川的治安军,多发巧妙地利用这层关系,于1月18日夺回了杉木笼要隘。
多发向刘綎报告了目前麓川敌军的情况:丹吾人从去年11月开始,向麓川主要是以运送物资为主,军队除了去年进来留下的1000多步兵外,只增派了2000步兵和200来人的象兵,有战象六七十头。喃乌的治安军有500多人,但大多是受胁迫而參军的,没有多少战斗力。另外据情报,丹吾贼在八莫集结了大约5000人的军队,随时准备过江。
刘綎将军仔细分析了敌我态势,认为官军加上反抗军人数还不到3500人,而敌军有近4000人,且还有难缠的象兵,单从数量上我方就处于劣势,如果能得到麓川各部族武装的协助,就能迅速聚歼敌军,让八莫的丹吾军没增援麓川的时间。
多发说:“将军,麓川的父老乡亲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只等将军制定出作战方案,我就马上派人去联络各土司头人。”
“这就好!兵贵神速,你可以马上派人去通知他们,我们准备于1月23日辰时起全面发起反攻,之前他们各自的人马都必须前出到坝边,隐蔽埋伏在有敌军防守的地方附近,到时便对当前之敌发起攻击。”
1月20日入夜,岳凤又暗中派喃乌来到已前出到撒丁老王城的刘綎军帐,表示他愿意戴罪立功,作为内应,协助官军歼灭入侵之敌。
刘綎威严地盯着跪在帐下的喃乌,沉声道:“你父子俩一贯心怀鬼胎,反复无常,自以为玩别人于股掌之上,其实是自作孽不可活!按你俩犯下的滔天罪行,即使死一百次也还不够!不过本座还是会给你俩这最后一次赎罪的机会。你回去告诉岳凤,必须在3天内让丹吾人的象兵不能作战。先做到这一点,我才会给你们下一步的指示,否则,你父子俩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一番话,吓得平时还算凶悍的喃乌冷汗直流,浑身筛糠,连声“是,是”,退出营帐,趔趔趄趄没入暗夜之中。
22日未时左右,宣抚使府的暗桩来报:今早丹吾军的几十头战象除了由丹吾人亲自喂养的吴觉理等丹吾酋乘坐的几头外,其他由多府家丁喂养的已全部死亡,据说是中了砒霜剧毒,负责喂象的几个家丁也全部失踪。
刘綎将军闻报一哂,一旁的多发也冷笑一声:“哼!符合他的作派。”
“你去暗告岳凤,让他随时做好准备。不论何时,只要听到外面的攻击声,就直接攻击丹吾酋吴觉理的营帐。告诉他,就说是本座说的,叫他不要再有什么幻想,再耍什么花招了!”
暗桩走后,多发笑着对刘綎说道:“将军深谋远虑啊,到现在也不告诉岳凤具体的攻击时间。”
“对这种首鼠两端的小人,不得不随时对他留着一手。”
1月23日刚到辰时,官军、反抗军和各部族武装就从四面八方向驻守在坝区的敌军据点发起了猛烈地进攻。敌军重兵把守的原老宣抚使府一带的防线首先被官军和反抗军击溃,败兵纷纷向丙寅和景罕方向溃逃。刘将军和多发兵分两路,追杀逃敌。
多发率军一路追至景罕,与正在围攻敌军景罕据点的景颇族和德昂族武装汇合,一举攻下据点。残敌一部分向陇把方向逃往吴觉理的大本营,一部分则直接向章凤、雷基方向溃逃。多发下令全军向陇把方向追击,与刘綎将军率领的另一路兵马会合。
刘綎率军一路追至丙寅,驻守这里的治安军早已倒戈,正和傈僳族勇士一起阻击敌逃兵呢。两军合为一处,迅速扫清残敌后,马不停蹄地向陇把进发。
两路大军在陇把外围汇合后,就一鼓作气地向盘据在新宣抚使府周围的丹吾军大本营发起了雷霆一击。
一时间,土炮轰鸣,箭雨如注,杀声震天,於积在将士们和各族勇士们心中的家仇国恨,瞬间化为摧枯拉朽的人间伟力!
此时,情势已迫使岳凤不可能再有投机取巧的机会,他只好亲率卫队和家丁,捕杀了府内的一小队丹吾监军,之后又向吴觉理的军帐攻去。
此时,勐卯土司思相之子思恩率领的勐卯各部族的联军也聚歼了雷基和章凤的守敌,一路向陇把杀来。才过南宛河渡口,就遇到了丹吾的溃兵,一阵砍杀,溃兵又掉头拼命向弄安方向逃去。恰好又被紧追而至的官军和麓川各部族勇士截住,一阵掩杀,只剩下吴觉理一人乘坐战象突出重围,向弄安河方向落慌而逃。多发见状,急忙抢过官军的一匹战马,飞身而上,一路追赶过去。追至弄安寨外,看到吴觉理乘坐的战象受伤力竭,倒在路边。一阵搜索,终于在一条水沟里找到了如落水狗一般的吴觉理,多发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已失魂落魄的吴觉理斩于户撒刀下。
接着,刘綎将军和多发又率军沿麓川边境一路清剿其他侵入麓川的小股残敌,于2月11日抵达大盈江东岸的芒莫,并勒石于瑞亭山。
至此,麓川大捷彻底结束,丹吾王朝欲侵占我滇西的美梦也彻底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