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宋·刘过《唐多令·芦叶满汀洲》
在词的盛世里,刘过,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南宋词人,却在酒席上留下了这首倍受后人推崇的名篇,留下了让人无限怅惘的千古名句。词人本是写家国情怀,但最后一句却让我感慨万千。
“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是典型的中年之叹。年少时,青春如歌,芳华似画,虽有万丈豪情,有高昂的游兴,却不见得能够随心所欲。当时的那些痛苦的求而不得、擦肩而过,那些迫切需要却因各种不得已的放弃⋯⋯等到年纪大了,各方面条件都好了,有花有酒有闲暇,于是旧地重游。可是,等到这时候才赫然发现,再唤不回的是年少的热情与淋漓尽致。人生的情味大不相同,中年人成熟了,更懂得咀嚼生命的细致,也更明白了那曾经拥有却一去不回的珍贵记忆。
初中时顿顿白菜土豆,但丝毫没冲淡我偷看小说的兴趣,依稀记得一本,是说女主因家境变故委身富商做小,被正妻和子女刁难,冲破层层阻碍,保住富商千疮百孔的家业并将其发扬光大的事,其中一情节是她在茶餐厅吃饭,点了回锅肉和虾仁蒸蛋,我自行脑补了一下那诱人的佳肴,自此便念念不忘,终于趁父母某天不在家,悄悄地拿了颗鸡蛋磕在大花瓷碗中,倒些水搅拌均匀洒点盐蒸了,由于怕不熟,蒸老了,但也吃得津津有味,当时想,以后挣钱了要天天吃⋯⋯现在早已解决了温饱问题的我,再也没觉得什么吃的能让我牵肠挂肚了。
"书非借不能读也,”中学时代精神食粮匮乏,又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鸟,辛苦借来一本喜欢看的书便如获珍宝。孜孜不倦地抄过《唐诗三百首》,连同注释都没落下,上课偷看"三言三拍"被老师罚站丢尽了面子,忍着邻居的黑脸白眼厚着脸皮蹭黑白的电视剧《射雕英雄传》,早早搬着小凳去露天电影院占位,看那到剧终也没看懂的《复活》⋯⋯当时想,什么时候能有个装满书的书架,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视机,那真是人生极乐呀!现在,书架内我曾视为珍宝的《诗经》、《史记》、《希腊神话》......一尘不染,挂在客厅墙上的大屏幕彩电可以任意点播影视剧,然而蜷在布艺沙发上懒洋洋的我无聊地来回按着遥控器,却再没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2013年,我开通了微信,仿佛一夜之间,几十年没联系的老同学(初中的、高中的)都纷纷冒出了水面,初始很是兴奋,忙着加好友,忆往昔,互相嘘寒问暖。过了一阵,有人推产品,有人打广告,有人集赞⋯⋯渐渐无旧可叙,都与时俱进,我的兴趣也降到了冰点。初中偶像全面发福不忍直视,真是相见不如不见。高中才子话里行间精于世故故作高深的油腻让我扼腕叹惜,小心翼翼地问现在还写文章吗?一句“现在谁还看那些酸诗,赚钱还忙不过来呢……”唉,曾以为是王者,不料是个青铜,我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说别人,我自己不也常常借口工作忙累,许久读不完一本书,也暗示自己年龄大了,随波逐流,安心不再学习。提笔不成行,久坐不运动,对生活不再好奇与激动,得过且过地耗费着美好的生命。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不惑之年,重拾书本,找回初心,唐诗宋词让我干涸的内心一点点丰盈起来,为什么要受别人的影响,把本该绚丽的生命过得苍白惨淡?中华文化渊远流长,中华诗词是一颗璀璨的明珠,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你可以不欣赏或者不会欣赏,但不可以践踏它。正如英雄,你也许到不了人家的高度,但你最起码应该学会尊重与敬畏。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拿来调侃的,我希望用精神食粮守住自己的底线。
遇到简书,看看别人的文章,我也有了倾诉的欲望,想写点什么就要逼自己多读书,于是参加了简书的日更活动。每天多也罢少也罢,纸上留痕养习惯。中年行不似少年游,少了份明媚,多了分沉淀;少了份执念,多了分洒脱;少了份率性,多了分自在。春之芳草,夏季鸣蝉,秋天枫叶,冬之飞雪,每个季节有每个季节的美丽,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美好,买桂花携美酒,少年高歌,中年低吟,也是人生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