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依稀记得,大学的第一个中秋节是在医院度过的,没想到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我还是在医院度过的。只不过角色有所转变,从陪奶奶看病到带爷爷住院。
原本不打算回家过中秋,但每次和奶奶通话,她都会在电话那头重复地问我中秋回不回家。(即使我已经告诉了她,我不回去)
但奶奶心里肯定是想我回家的呀,毕竟中秋是团圆的日子。一方面,奶奶要申报慢性病补贴,另一方面,往届生考研网上确认时要户口本的照片,于是我便决定回去过中秋。
中秋的前两天是室友L的生日,我们从家乐福逛到沃尔玛,给爷爷、奶奶、复读的弟弟买了月饼和零食。本来是满心欢喜地回家过中秋,我还打算把我在考研期间学会的厨艺展示给爷爷奶奶,给他们做顿好吃的,结果回到家才知道爷爷奶奶都生病了。
爸爸让我一个人带爷爷奶奶去县城人民医院看病,这对于我来说的确是有点儿挑战。奶奶有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行动不便。我们便搭的邻居叔叔的便车,7点一刻就到了医院大厅。医院挂号处已经有人在排队。
挂号、就诊、缴费、取药,都说医院和车站最能看见人生百态的地方,这话真不假。
奶奶做了一个抽血化验,结果显示尿酸严重偏高,蛋白过低。前者会引起痛风,甚至破坏肾脏,后者表现为营养不良、头晕。爷爷奶奶在家的确没吃什么好的,连菜都是我从超市带回去的。爷爷很节俭,舍不得吃肉,舍不得花钱。
带爷爷看病的时候,爷爷说他肠胃不舒服,嗳气,灼热烧心。医生让他做了一个心电图和腹部胸部CT,花了500多,开药又是500多。之前有医生怀疑爷爷是冠心病,而冠心病是可以参与慢性病补贴的,爷爷缺的就是住院,没有出院记录和长期医嘱单。
医生也建议爷爷住院调养一下,可爷爷舍不得田里的庄稼,也放不下家里的鸡犬。在看病的途中,爷爷头有些晕,人病怏怏的,一直想呕吐但又吐不出来。在表姑的帮助下挂了急诊,住进了心血管科19楼。
Part 2
爷爷的主治医生杨医生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我怀疑他是实习医师,但又不太像。他做事很沉稳,既细心也很有耐心,无论爷爷说什么他都有所回复“嗯,好的”。
糟糕的是,医生在询问爷爷病情时,由于我是第一次带爷爷看病,所以不是很了解,以前都是爸爸带爷爷看病,伯父带奶奶看病。我爷爷耳朵有点聋,医生问这,他说那,沟通起来不太顺畅,常常需要我的转述。我听得焦急,医生也很无奈。
我在医院照顾爷爷,表姑把爷爷在门诊开的药退了,换成奶奶的药,奶奶的医保能报销一部分。
爷爷的化验结果显示血小板很低,只有50,医生怀疑是造血骨细胞出了问题,要检查的话要去省会大医院做骨髓培养,目前只能开点药来升血小板和白细胞。
而静态的心电图显示,爷爷是显著的窦性心动过缓,平均心跳每分钟只有45次。杨医生便给爷爷开了一个24小时的动态心电图检查,如果出现心脏停搏的迹象,爷爷就会有猝死的危险。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总是很难熬。我真的很害怕爷爷会出现像医生所说的那种情况。
医生说要是动态心电图没有问题的话,就转到消化内科做肠镜。(可爷爷觉得做肠镜很痛苦,不太同意做)
Part 3
住院的第一天,我彻夜难眠。病房里的另一位爷爷和我爷爷频繁地起来上厕所,而我又是那种一有点儿动静就会醒过来的。虽然表姑让我和奶奶都在她家睡,可奶奶和我都不喜欢麻烦别人。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表姑把奶奶送回了家。
第二天晚上,我在弟弟的出租屋里休息。弟弟的妈妈去福建上班,他一个人复读,一个人照顾自己。每天我就往返于三点一线,在医院照顾爷爷,去表姑家洗漱洗衣服,回出租屋里休息。
桥边的晚风吹拂着我那所剩无几的卷发,在这37度的夏天,我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寒冷。
带爷奶看病的那天也是爷爷住院的第一天。我忙前忙后,真的是忘记了吃晚饭的点。表姑把爷爷的换洗衣物从老家里带来后,便呵斥我为什么不给爷爷买晚饭,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啊。可她向来强势,容不得我作半点儿解释。
在她家里洗澡洗衣服,时间稍微长点,她就会说我做事为什么这么慢。(我的确是一个慢性子)倘若是一边做事一边想其他的,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慢节奏。寄人篱下,要看人眼色。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所以,我们并不太愿意住在她家里,尽管她是好心。
Part 4
医院的事已经让我忙得焦头烂额的了,奶奶的社保卡又不见了。
我记得爷爷住院的当天,我把奶奶的就诊卡和社保卡都拿给表姑去换药了。可第二天我问奶奶社保卡在哪里时(因为要申报慢性病补贴),奶奶说她那里只有就诊卡。我心想那就应该是在表姑那里,便没太在意。
两天后的晚上,我洗完澡准备乘坐电梯时,突然想起奶奶的社保卡,便进屋询问表姑,谁知又是一声呵斥。表姑吼我,她说买完药就把社保卡和就诊卡摞在一起放在了装药的袋子里,(但我奶奶说袋子里只有就诊卡)我便向她解释,可能是奶奶记错了,表姑表现出既暴躁又不开心的样子,把火发在了我的身上。
奶奶年龄大了,有白内障,眼睛不太好使,记性也不太好,也有可能是奶奶放在了别处没找到,但奶奶找遍了家里的柜子和袋子都没看到社保卡。
我一时无法判断责任应该出在哪一方。
关键是奶奶社保卡里的金融账户有一笔攒了好几年的养老金,密码还是通用的初始密码,奶奶在家里干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办,边炒菜时边流眼泪。
掉在家里找不到倒还好,如果遗失在医院或者回家的路上,很有可能钱被盗刷了。老年人没有赚钱的能力,这点钱丢了真的很心痛,我只能祈祷希望捡到卡的是一个好心人。
从社保卡遗失到挂失这期间有三天的时间,一切都不好说。
Part 5
爷爷的动态心电图检查结果出来了。好消息是爷爷不是冠心病,也没有停搏迹象,但坏消息是爷爷的窦性心动过缓挺严重的,最低心率是36bpm,出现在深夜11点53分,心动过缓(小于45bpm)的有30730跳,占总心博39%。
目前爷爷还没有眼前发黑、晕倒的情况,只是轻微的头晕,医生说现在可以不用安起搏器,但平时也要多加注意,经济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安。
医生说爷爷不能生产,不能去危险的地方(比如说水边,掉下去了有可能会窒息),可爷爷哪闲得住啊,出院的第二天就开始忙农活。
生产的人真不容易,仅靠一点农活换来的微薄收入抵不住昂贵的看病费用。忙来忙去,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最后全送进了医院,入不敷出。
奶奶眼睛不好,腿脚不便;爷爷耳朵不好,但能行走,只是从小到大没学会骑车,把时间花在了走路上。两个老人,平时在家就争吵,吵来吵去吵了几十年,但少了哪一个都很为难。
爷爷虽然心灵手巧,能剪纸、刷漆、嫁接、做油面等,但他却怎么也学不会使用老人机,教了很多遍还是不会。奶奶会使用老人机,也很想学习智能手机,但眼睛不行了,记忆力也衰退了,弄不来这年轻人的玩意儿,我也没有教奶奶。
在医院的这一个星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凡是住进病房的人,谁不想多活几年,谁不想早点康复出院,都在和病魔作斗争,和时间赛跑。
尽管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我们成长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亲人老去的速度。
Part 5
番外篇
奶奶的社保卡挂失三天后,表姑爷无意间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找到了,应该是她家二宝动的。好在钱没有掉,奶奶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我当时应该让表姑在自家里找找的,因为奶奶的第一餐药是在表姑家吃的,我没想到那方面去,表姑自然也不会主动找)
心血管科室的医生、护士都还不错,对待病人也很有耐心。(虽然有两位打针的护士姐姐嘲笑了爷爷和医生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爷爷的主治杨医生也蛮不错,说话很温柔,还有陌生的年轻医生面孔,虽然我每次问问题时都很拘谨,怕说错话,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医生说的很多专业名词我听得一头雾水,还要去搜一搜才行。
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学校和医院这两个地方,现在也是这样。学校乱收费,医院看病贵,一个是育人,一个是救人,只要与人相关的,都离不开钱。
钱能解决的都是小事,但没钱寸步难行。倘若钱包里是瘪的,账户里是寥寥无几的,这会让人没有安全感,更没有底气。一旦生场大病,甚至于倾家荡产。
富济,穷保,人只有变得强大了,才会有更多的自由和选择的权利,任何时候,靠人不如靠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