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去见见老同学吗?”乔乔本想带着路凤凰见见过去的老同学,却没想到,路凤凰一到这里,便径直走向一个没人的小桌子,坐了下来。
路凤凰摇摇头。
乔乔扫了一眼属于她们班的圆桌——一群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在那里交谈甚欢,其中一个坐在最中央的人,年纪较周围人大上不少。
乔乔心中一动,说道:“因为张老师?”
路凤凰皱了皱眉,道:“我实在不想见到她,况且,那桌子上的人,并没有我想聊上几句的人。”
“可他们当年都是你的同学啊。”乔乔道。
“同学?同学又怎么了?”路凤凰顿了顿,“我从未选择过同学,因而我并不在意同学的身份;我选择的是朋友,可他们都不是我的朋友。”
乔乔闻言,说不上是该欢喜还是该说教一番,欢喜自己是她的朋友,说教她……又能说教些什么呢?
于是,她只能说道:“我先去咱同学那看看,说上一两句,然后再回来陪你。”
“谢谢。”路凤凰忽道。
“谢什么?”乔乔微微一笑,“我可也拿你当朋友呢。”
乔乔说完,正要走开,路凤凰却突然拉住乔乔。
乔乔讶然问道:“怎么了,凤凰?”
“你……你把肖璇的电话给我吧,我……我帮你通知她。”路凤凰吞吞吐吐地说道。
乔乔一怔,然后笑了出来,把肖璇的电话号码写在一个纸条上,放到了桌上,便转身离开了。
路凤凰呆呆望着桌上的纸条,纸条上那一个个的阿拉伯数字连成一串,便仿佛某些被寻到的沧海遗珠,正排成了一行被世人瞻仰而贪图。
可路凤凰不多时,便觉得那其实是某种异化了的鸡肋,触之太疼、弃之更疼,以至于当她怔怔看着手中的纸条,左折右翻后,竟失掉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的心思也随着翻动的纸条千回百转——一会儿回忆起当年与肖璇的朝朝暮暮;一会儿又想起那年舞会,她望穿秋水,也没望到的姣丽人影;一会儿又暗自思索起她这几年的生活,是否是她一手造成……
最后,她想到了她的父母和大学时期的班主任。
当时,肖璇向她表露心意,她受惊之下,向班主任倾诉了一晚,却没想到,班主任非但没有开导,反而大加指责,再发现对她劝说无果之后,竟通知了她的父母。
她出身于富裕的官宦世家,父亲是政治上的领军人物,自然不允许这等有辱家风的事情发生,一通震怒电话打来,更令她脆弱之心摇摇欲坠;后又有母亲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是击碎了她最后的信心……
因此,她拒绝了肖璇,又犹如魔怔地如约出席了舞会。
她没等来肖璇,却等来了陈辉——她遂了陈辉的意,安了班主任的心,顾了父母的面,却苦了自己的命……
或许还苦了陈辉的命?
她这时,终于涌上来对陈辉的淡淡愧疚,但不多时,便也消退了下去——她了解陈辉,如同了解她自己一样,她知道陈辉当时是如何看待她的,她给了陈辉想在她身上实现的所有东西,因而也并不觉亏欠什么……
这不,即便到婚后的六七年后,也是陈辉先背叛了她,而不是她先背叛了陈辉!
路凤凰叹了口气,看见桌上的白酒,为自己斟上了满满一杯,正要送入口中,就听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旁边出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也不过来坐坐?”
路凤凰转过头去,看见来人,讶道:“张老师?”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张老师身后跟着的乔乔——她正无奈又歉意地看着她。
路凤凰心念一转,就猜出了状况——无非是张老师执意要来,乔乔又无法明言拒绝——却也不在意,顺势抽出一张椅子,道:“张老师,请坐。”
张老师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乔乔也在张老师的旁边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对着路凤凰道:“张老师可一直想要见你,一看你在这坐着,立马就过来了。”
“怎么,”张老师闻言,笑了出来,“你还不想见我啊?”
路凤凰淡淡一笑,没有作声,暗自却诧异心中的平静。
她刚刚甫一见到张老师,竟只觉一种疏离感——她仍记得有过怎样的愤恨,但此刻看着张老师,却觉得像在看一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张老师脸色微微一变,恰在这时,场馆里响起音乐,场馆前方的帘幕徐徐拉开,一男一女主持人红光满面地出现在台上。
男的主持人启口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秋天,在古人的眼里,似乎是一个悲伤的季节。”
女的主持人接着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秋天,在古人的眼里,不止是一个悲伤的季节。”
男的主持人继续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秋天,或许是一个怅惘过去的季节。”
女的主持人微笑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秋天,至少在此时此地,是一个收获的日子。”
“匆匆百载岁,又过十年路。云大庆年日,群英荟萃处。”
“孜孜勤觅学,校有包容度。浮云遮望眼,更显今朝暮。”
“……”
“……”
校庆开始了。
三人只得停下交流,观望起校庆典礼的进行。
接下来,主持人说了十多分钟,讲述了这些年来,学校所取得的成就与荣誉,三人听时的神情倒也各不相同——路凤凰的脸上始终怔怔,而乔乔的脸上则忽喜忽悲,至于张老师,则是五官平静,只除了眼中偶尔闪过的自得与骄傲……
快结束的时候,女主持人又说道:“今天是学校值得庆贺的日子,也是在座各位毕业多年的校友能跟老同学重聚的日子,因此,我本不该再赘言,但在我们主持结束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必须得跟大家说。”
说到这里,女主持人神秘一笑:“哦,严格来讲,那其实并不是学校的事情!”
男主持人这时上前一步,朗声道:“那是咱们学校一位毕业了快七年的杰出校友,要在此时此地,向他的女朋友求婚,话不多说,让我们赶紧请上这位勇敢的校友吧。”
语毕,两位主持人就齐齐看向侧面的后台。接着,就见从侧面帘幕处走上来了一个神情激动的男人。
他两只手抓在一起,似乎有些局促;脚步先是稍快后又稍缓再是变快地走到台上,在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时,还不小心手抖一下,发出了些杂音。
他再握了握手中的话筒,对着台下的某处,语气由慌乱至坚定:“我爱你,像蜜蜂爱上了花朵,鱼虾爱上了河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与注定,因此我想要守护你,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请嫁给我,好吗?”
路凤凰望着台上男人脸上神情由惴惴忽变为狂喜,刚若有所悟,就见那男人把话筒抛给主持人,健步如飞地走到台下。
路凤凰下意识站起了身——这一刻,好多人都站起了身,想一睹发生了什么,只除了一个……
就见那男人同一个女人紧紧相拥,白皙的脸上似有泪光,嘴角咧开,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主持人的话音这时才姗姗来迟:“让我来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就在刚刚,在我们勇敢的校友说出‘请嫁给我,好吗’后,那位美丽的女士点下了头。现在,让我们来一起祝贺这对新人吧!祝这对结缘在母校的新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话音未落,台下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路凤凰自然也包括在内,她奋力地鼓着掌,由衷为其欢喜,眼中竟也莫名一热,想要落下泪来。
“好了,剩下的时间就交给在座的各位,今夜,让我们云大人,不醉不归!”主持人说完便退下场,席幕缓缓拉上,尘定馆又回归了之前的热闹样子。
起身鼓掌的众人终于陆陆续续坐下,路凤凰却是最后几个坐下的人——她不知怎地,将手拍得通红都不肯罢休。
是因羡慕而祝福求之未得的东西,还是为她接下来的行为增添些勇气?
这答案,或许永远未知,但当路凤凰坐下后,她却发现了另一个不再是未知的答案——乔乔的俏脸煞白,脸上两盏灰暗的灯笼,黯淡如墨,积郁的东西之中,幸好还有深深的失落还算明晰——那或许已算不上失落,用‘绝望’才更好一些。
路凤凰关心地问道:“乔乔,你怎么了?”
乔乔却充耳未闻,只呆呆注目台上,良久,忽站起身来,两眼使劲一闭再猛地睁开,终于显得清醒了一些,接着注意到路凤凰和张老师关切的眼神,嘴角向上一抽,却终究败下阵来,只能定定地说道:“凤凰,张老师……我……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出去转转,你们接着聊。”
说完,乔乔没等两人回答,便转过身去,一摇一摆地向外走去。
“等等,乔乔!”张老师在后面唤道,“你到底怎么了?”
乔乔离去的身影未有一丝迟疑,张老师只得无奈落座,向路凤凰问道:“乔乔她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路凤凰看着乔乔的背影,心里竟亦有些撕裂的痛苦——她是否见过乔乔出现过这种样子?——后又转头,望向另一边那对幸福的新人——层层叠叠的人影早已遮住了视线。
她听到张老师的问话,蓦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这一刻,她只觉命运的荒唐与滑稽。
于乔乔,于她,乃至于陈辉,再或是刘岚和许天,都是这般荒唐与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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