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海滩。
所有人都有一个童年,或是美好,或是伤感,今天我要说的是一个女孩儿的童年。
南方的城市多雨,一年四季便是如此,软绵的细雨从天空落下来,在成片的树叶上经过,落在了铺满大理石台阶的小岛上,轻轻的,只留下一片湿润,宣告自己来过这个五味的世界。
七月的童年,从这个小岛开始。我的故事,也从这个小岛开始。
七月开始有记忆的时候,只知道这里是一个小岛,童真的眼中看到的这个小岛便是全世界。
岛屿四面环海,在大海的中间仿佛是一座轮船的休息码头,偏远,贫穷,外出交通非常不方便,朴实的居民需要维持生命的食物也是从遥远的地方用邮轮送来的,船上还有离岛、回来的居民,三天一个来回。
七月上学了,认识了很多小孩,但是因为性格比较内向,不受他们的欢迎,玩游戏的时候也是把她排挤在外,但是她还是跟在他们后面,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孤独,不喜欢一个人,可又没有选择。
七月有记忆的时候便知道小姨每次回来会给她彩色的棒棒糖,在同伴羡慕的眼神中得意的跟在小姨后面,小姨住在岛的另一面,她是七月视为比妈妈还要亲近的人,七月跟着外婆住,外婆的房子在岛的尽头,是一座两层的房子,很灰暗,但是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日落时火红的太阳一半落在了海里,把海面染成红色,很美。
那个年代的孩子,没有现在孩子的聪明,可以玩的玩具少之又少,除了小姨带回来的,没有别人会拉着她的手,让她闭上眼,数123再郑重的给她一个惊喜。
七月认识表姐的时候是在学校。
表姐比七月聪明,但是不爱学习,属于老师眼中的差学生,跟着表姐的时候,大多数是属于沉默的。
她说:认识你真好。
她说:我也是。
她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你又什么时候会离开我。
她说:我不会跟你分开,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样的梦,这样的单纯,终归会结束的,像是两片同在一条枝上的树叶,风一吹,就有先离开的,不是不牢固,这就是命运吧。
表姐走了,在七月最离不开她的时候,那时候她13岁,表姐15岁。
表姐的爸爸是一个建筑商请过去的建筑工人,当时凭着威信和信任,带着同乡8个人一起离开了这里,据说是去了北京,5年后因为一次事故,死了一个,伤了4个,老板一口咬定不是自己的责任,乡下来的朴实人哪有久经人情世故的老板狡猾,在一整夜的流泪之后,留下了一封信和5年的积蓄,选择了逃避,在一个早上,七月还没有睡醒的时候,连告知和分别前的难过都没有,小姨带着表姐离开了这座小岛,从此便没了音讯。
在中国的节日里,七月半是个很不好的日子,恰巧她就出生在前一天,按照民俗,每年的这时候小岛都是要做法事驱邪的,家家告知,足不出户,但是她不怕,因为外婆说,我们不信鬼神。
每年的这一天,也是她最孤独的时候,没有同伴,只有孤零零的自己走在脏乱的小巷中。
整个童年,除了外婆,小姨,表姐和少量的玩具,没有别的,包括公主梦。
长大后才知道,原来很好的朋友,也终归逃不过不同的路,不同的命运。
新的一天,七月起床后开始收拾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外婆走进来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去外面住一段时间,她愣了一下,嘴里的牙膏泡沫没来得及漱干净,现在那里一动不动。
外面的世界?跟小岛没什么区别吧,反正她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是从这个岛走到另一个岛吧,郑重的哦了一声便开始想念这个地方的好,以及对外面的幻想。
人总是逃不过悲欢离合,人也好,物也罢,要面对的迟早会来。
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带着简单的行李,登上出岛的邮轮,在二层甲板上有四条破旧的躺椅,真美呀,七月说。
船开了,海浪拍打着船底,发出来汹涌的声音,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要吞噬每一个生命。家乡的模样被记在了心里,慢慢的消失在水面上,外婆的怀抱里真的很温暖,温暖到可以让七月感觉不到海风,温暖到以为这是七月的全世界,慢慢的她睡着了,在梦里,梦到两个看不清脸的小孩,一个拿着烟头烫她的额头,一个站在一旁恶语嘲讽,这种害怕,是一个孩子发自内心的噩梦吧。
住的地方是一个小镇,人来人往,街道两旁有三三两两的商家,太阳刚刚被乌云遮住,不一会倾盆大雨如期而至,被雨浇湿的大街上有一个拖着小三轮车,慢慢行走的老头,车上放着几把雨伞,那种透明、类似于一次性使用的雨伞,初来这里的孩子,对小镇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在新家中向窗外东张西望,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她的眼神,迷离,而又纯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