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于斗室一日,湿郁难当,候一场预报里的雨,迟迟不来,索然。
人性极难琢磨,被冗杂人事羁绊的工作日,想念休息日的放逐与闲寂,一个人消磨看不见的光阴时又觉奢费与蹉跎。
索性夹了人字拖,举伞,出门,竟记不清早间洗漱时是不是只刷了牙,那会子父母老两口精神饱满情绪高涨争执不下,我心下狂躁得想捶人,那把脸擦不擦一点关系没有。
看到很多人写父母爱情,曾在心间投以无数次不可得的远观与羡慕,原以为我的父母亲六十余年撕裂矛盾的相处模式是年代使然,后来知道我错得离谱,经历过他们那个年代的父母比比皆是,而温良相敬相携者比比皆是,倒是他们,老头子器量不够,一触即发,老太太巾帼绝不让须眉,事事处处锱铢必究,轰轰烈烈一辈子,棋逢对手,较劲较真,叫板叫嚣,不过是阴差阳错的命运纠缠,而女儿们,伤则伤矣,痛则痛矣,麻木,则麻木矣。
如果不是老太太身有小恙,我定毫不客气地把他们请回他们的小屋,随他们自由较量去。我有60分的孝心,却无半分耐心看一对80岁的老冤家无理取闹,我早已为背负半生无法治愈的童年所累。
理想中,耄耋的老人是应在时日无多的暮年,互相体贴原谅,互相照护温暖,互相珍惜宽容。
而他们,倒像是前世的债主,要面目狰狞地,用长长的一生来相互讨还。
如果真有来生,期望他们不要在一起,也不要与女儿们在一起。
……
一个人坐河畔,大片的金鸡菊随风摇曳,第一次看到清白色的蜀葵,婷婷玉立,好看得温婉,心在瞬间柔软,木槿初放,不矜持也不张扬,黄的琵琶,红的杨梅,比赛似地爬满了树,又张望,又垂涎,做一朵花,一枚果,一株草,或者,一条河流,一只阿狗或阿猫,都十分好,比人好。
远远地,有对母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不一会,身边又有对母子有说有笑走过去,都是十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熟悉的画面,于我如今只能移至寒暑了,不说想念,只剩挂牵,岁月如流不可追,小子外出上学近一年,我已学着不再为分别而流泪了,这亦是我的进步。
黄昏起,雨依然没有来,夜行的人多了起来,每个人的烟火人间,每个人的日月江湖,寻常,又不平常,再见,五月里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