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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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恩重如山

一直被老公重山戏称仙女下凡脸先着地的志英,是汝欣家大恩人,逢出门回来都必得带礼物给她,他也一样,哪怕不给闺女买,也要给志英带礼物的。

按他说法,若没志英倾力帮忙,他事业发展不会这般神速。从辛苦创业初始,曾是打字员出身的志英便跟着他,尽心尽力勤勤恳恳帮他打理着公司一切事务。

从小家庭环境还算优渥的志英,到底是早见过几天世面,特别是游泳网球乒乓球这几项,耍得都不错,后来他这三大爱好,便都人家手把手教会的,也因此私下俩人也一直以来亦师亦友相伴不离左右,自是堪称比翼鸟更比连理枝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了。

他和志英及同事去北京出差,几日后接到他电话:“事情办得顺利,我们正逛商场—每人一套衣服作奖励!顺便也给你买一套吧!”

他用不带任何色彩的语气和汝欣讲,听不出好坏。

汝欣说:“北京大商场可没便宜的吧?你快别管我了,再说家里我衣服多着呢,完事就早点回来。”

汝欣的衣服都是三头二百至多,太贵的,现在倒不至穿不起,而是不习惯,以她小学没毕业的审美眼光,也觉不出大几千和小几百的衣服有甚大区别,在她眼里,都一样遮寒蔽体。不像志英讲究得狠,向来衣服里里外外都必得去北京大商场扫货,非名牌不肯入手的,每到换季,便专程去北京扫荡一堆回来才罢。那这趟差使,她应刚好公私兼顾了的了。

他回来拿出衣服一试,几乎快装下两个她,也太肥裕了些。欣喜之余嗔怪他不问问尺码就瞎买。他马上翻脸向她横眉竖目:“我怎知你啥个尺码!穿不了不会送人啊!”

汝欣不再言语,到底是他心里还有她,才会想着给她买不是。像他这种将来注定要做经天纬地的大事业的男人,怎会记得老婆衣服尺码这等小事儿?她这挑三拣四的毛病总得改改的。

这个尺寸,一百五十多斤的志英应是合适,可送人又有些不舍,毕竟几千块的衣服,是她有生以来迄今为止最贵一套,最主要是他一番心意。出去找裁缝改改,穿出去居然还不赖。

因为用来平衡桌子的垫桌脚的一块纸片没了,他拿笤帚满屋追打刚起床还没穿衣服的光屁股闺女,闺女一边哭一边四处躲,可到底才四岁不是他对手,直到被打得承认纸片是自己拿走为止。

他说,决不能让孩子养成撒谎恶习!他的小题大作和不可理喻,让当时正做饭切菜的她只恨不得拿起手中现成武器冲向他,可木讷懦弱加赌气的她,终究没发一言,居然任他打骂闺女,直到被他屈打成招。

那个破纸片子—该千刀万剐的纸片子!任谁说它也成不了贵重物品,哪怕真是孩子扯掉拿去玩了,肯定也不是有意的,并且未见记得那么清楚。

闺女性格日渐愈加内向,受任何委屈从不与家人言说,可能潜意识习惯思维,没人会给她撑腰吧!经年累月总一个人带孩子的汝欣,常情绪失控,也把无名火生生撒在小小人儿身上,过后又后悔不迭。那时的她,应是把内心长期积攒下来的愤怒、压抑、自卑无助等诸多坏情绪,不知不觉用过度教育的方式,转嫁到了可怜的闺女身上。

暑假到了,他说:“咱带孩子去北京那边玩玩吧!这几天我没事。”

一家三口总算要有了个团聚小假期。

“你找志英,她刚好在北京办事要回,让她别回了,咱们一起玩有点意思。”他漫不经心地边啃苹果边又说道。

“为啥你不能说啊?干嘛非得我和她说?”

她不甚明白俩人说的区别。

“你说多好,我说了怕她不肯留下呢!”

一听自己的面儿居然这老大,势必得把人留下啊!终于,没敢让他失望,口若悬河地使劲儿游说半天,好话说尽,唾沫星子费了有小半碗,志英勉为其难留下等他们了。

志英说:“重山这周休假也在家里,扔下他自己出来玩实在有点不像话哦。”

志英还抱怨说,小地方的衣服着实让人没法穿戴上身,她这次来北京又为专程采买衣物,几天逛下来早已累得个腰酸背痛,衣服只好随买随打包邮寄回,倒也省去随行负累了。

在汝欣眼里,志英自是有这个消费能力的,虽说她老公常年在外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抽基本占全,却是全然不肯在她身上和家里浪费上哪怕一分一毫,志英是为他的公司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的,举足轻重的元老级别的人物,去年年末他还同她提起他发了志英两万奖金,这几乎都快抵得上汝欣一年的工资了,那她也替他觉得值,虽然之后志英曾有意无意说起自己的年终奖是五万块,和他之前讲的大有出入,那她也决不会多想出额外的枝枝蔓蔓出来的,因他是个顶会算计的人,必定是志英这一年来给他出了大力的了,就算是十万百万那也是人家该得的。

至于他没肯和她实话实说,大约也是怕她心疼吧!他和她提及那笔奖金时不也明显一脸的心疼加无可奈何的么!毕竟也不是小数目,他同样也洞悉汝欣的性子,她这只替他装钱的四平八稳结实稳妥的匣子,是绝对让他可以把心放肚子里的,他交回来的钱绝大多数都被貔貅一样的她一笔笔攒了下来,她没有太多花钱的欲望或者说感觉花钱的必要,她和孩子的衣物都是最平常不过,家里伙食水平说起来也没比身边的熟人朋友高出多大截,平日里又不爱呼朋唤友吃喝玩乐,有了家、工作和孩子的牵绊,倒也没那许多机会给女人出去呼朋唤友吃喝玩乐了。

她有时也会感觉已被生活里的琐碎折磨得精疲力尽双目无光,一直向往的美好理想生活如同天上美丽的云朵般可望而不可及,但俯身看看孩子的稚嫩笑脸,夜晚身旁他熟睡的面容,汝欣便继续给自己慢慢细细注入希望和力气,未来的某一天开始,他们一家三口定会开启更幸福祥和的生活模式。

金钱在汝欣这里的飘渺用途就是让一向严重缺失安全感的她,心里越来越踏实笃定,摸不着又看不见的未来越来越清晰可辨,它的实际用途反倒无法淋漓发挥了,它在汝欣这里的境遇大约同个满腹经纶却无用武之地的郁郁不得志的人的情形是类似的。

关于奖金事件在汝欣看来大多甚至可以肯定是个善意的谎言,那她怎能不领受这份绵绵情意?怎能不知好歹去戳穿他对她难得表现出来的善意呢?他是大可告知亦或不告知她的,无论他给志英拿多少奖金,俩人若想要瞒她欺她那还不是轻易而举的小事,到底还是一家人的信任才使他回来讲给她听的吧!哪怕这份信任打了折扣,他也到底还是煞费苦心地没把真实拿出去的奖金数目告给她,他应是有些看扁他家女人的胸怀的嫌疑的吧!

回想着往事,心头缠绕了些许温暖些许委屈的汝欣这样兀自思忖着,嘴角荡起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手里的拖布也已慢条斯理的把家里的水磨石地面擦得个油光鉴亮。

通常每天汝欣和孩子下班放学一起回来然后做饭吃饭,闺女做作业她收拾家务,几乎没一天不这样过来的,而他几乎每天都要夜半而归的。像今晚这样都早早归家围聚一起的温馨日子少之又少鲜之又鲜的。

平常的日子像白开水样寡淡无味令人厌烦,可谁家的日子又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她祈望有一天他大彻大悟不再忙忙碌碌不得闲,倦了累了回了家来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甚或吵吵闹闹才是个家的样子,可是他却一边和她高声喊累一边夜以继日的在外忙活得津津有味。她只好巴巴地等,虽然明知那意念中的美好生活如水中月镜中花似海市蜃楼空中楼阁朦朦胧胧遥遥远远,她总得给自己寻些把这干巴巴的日子竭力过下去的理由的吧!

暑期游玩终于成行,他叫上一大帮朋友,去紧邻北京的白洋淀赏荷花,去北京水上乐园戏水。一路上,志英蛮会照顾人,给这个朋友拿帽子,给那个朋友拎大衣......

汝欣特意悄悄近距离仔细打量了下志英的一身行头,以她的鉴赏水平确也实在分辨不出据说每件价格都高达几千块的名牌价值所在,这在当时工资水平还没达到千元的四五线小城也是一般女人都不大敢想象的,即便她从事的行业还是高出社会平均工资水平好大一截的,要仔细算下来月工资也还不够买志英身上一件华服的呢!这些昂贵的衣物又没镶金边,所谓的名牌她只知些大众都耳熟能详的安踏李宁之流的小众运动品牌,但凡上点档次的女人衣物品牌,汝欣基本全都即叫不出名儿也认不出标识的。

她暗暗和自己从头到脚都不敌人家一件衣服零头的,虽来自小地方但照样感觉舒适合体的籍籍无名的衣物比来比去,竟比出了种莫名优越感!别人需用几千上万才能打造出来的自我舒适感觉,她用几十几百就能轻松达到,那白白省下的白花花的大笔银子,咱拿它干啥它不香?她既没觉出志英的衣着有多华丽高档也没感觉自己的衣服有多寒酸浅薄,而两者中间巨大的无形差价,仿佛早变成厚厚的一沓老头票塞满她的荷包并不日将派上大用场,虽然还不好说出究竟哪里有大用场供她可用,那也让她心满意足甘之如饴。汝欣甚至为此偷偷得意了好一会子,她倒是个哪怕得了天大便宜也从不肯卖乖的低调女人呢!真较量起来便是鲁迅笔下的阿Q活过来,也未见能强得过此时此刻的她呢!

他兴致勃勃背个硕大相机,一张也没顾上给自己老婆孩子拍,他一直和志英肩并肩走在一起的,俩人边聊天边拍风景,步调一致琴瑟和鸣,间或顺便给志英拍几张衬着荷塘里美艳动人的荷花的照片。

汝欣和闺女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她鼻子开始默默泛酸,已经好多年,好像自打孩子出生以后,他就再没主动给她拍过任何照片了。

正走着的志英突然止步侧身,把他身上相机轻轻摘了下来,然后低头仔细捣鼓半天,似乎系了个很结实地结,才把相机又放回他肩头。原来,相机肩带松散了。俩人一系列动作配合自然默契,中间二人始终没发一言。志英惯有的温柔,在她的肢体语言中发挥得既饱满又完美。

汝欣突然有点嫉妒,她咋能如此有眼力见儿,这般懂事又贴心的呢?怪不得他天天在家拿志英和她比,比孝顺比温柔比贤惠比能干,没一样赶得上志英,眼见为实,她也没法不钦佩人家。

在水上乐园,水上项目多惊险刺激,从不涉水的她不敢带孩子玩,他和志英却不见了。

已近中午时分,俩人身着泳衣划着小船,才从远处前呼后拥的雪白的浪花里飘流过来,他和志英挤在小小皮船伐里,玩得满脸兴奋。

吃饭时候,他安排:“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志英你过来我们这桌吃。”志英很顺从地去他身边坐下。

他过来例行敬酒,朋友贵荣端着酒杯郑重道:“大哥,家里的女人最是不容易,尽量体谅照顾些才是。”

看汝欣眼里几欲要溢出水来的样子,坐旁边的嫂子也沉下眼睑,低声慢慢道:“你必须得承认,志英这个人是很优秀出众—咱们确实也要多学学人家才是。”

晚上,孩子玩累了早早睡去。他说:“你去陪志英睡吧!她自己一人。”

这句话,活像个被点了火的炮弹捻子,把一路早已忍无可忍的她终于引爆炸了。

“为什么?你是出来陪她玩来了还是陪老婆孩子来玩了?一路上你和她说说笑笑连吃饭坐车都必得坐一块儿堆去,那你干脆陪她睡去还要我去干嘛?!”

边说着汝欣眼里的泪,已如断线的珠子径直往下落。

他像极一头暴怒的狮子,瞪着猩红大眼咬牙切齿道:“一出来就找事,一出来就找事!就知道你这副熊样!啥也不懂啥也不会就会挑事!我他妈找你这么个玩意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回家!明天赶紧回家!我是脑袋让驴踢了才带你们出来!”

隔日,他黑着脸把剩下行程全部取消打道回府。

志英帮他开车,汝欣和孩子坐后面,他做副驾。前面俩人一路谈笑风生旁若无人,母女在后座一路无语。

志英很健谈,无论什么人什么话题都能和你聊上来的。

五小时后回到城区他办公楼下,随着志英脚上油门的松弛,发动机的戛然而止,他刚刚还神采飞扬和人谈天说地博古论今的脸孔,瞬间已一脸嫌恶地绷紧起来,从副驾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后脑勺前面的某个重要器官那里,以绝对权威毋庸置疑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口气,大义凛然掷地有声地下达了一路以来针对后座娘俩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天的最后一句命令:“你和孩子下车,打车回去!我俩去单位加班了!”

确实刚好又逢周末。

汝欣和孩子乖乖下车,一手牵闺女一手拎三人的大行李箱,心里五味杂陈,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没错,可是一趟本该愉快的旅行,到底被她白白断送了,懊恼自己的不懂事,没有忍耐力,心情低落到极点。

他半夜加班回来,孩子早睡去,她没理他,他亦无语。

十一飞快来临,他安排汝欣带孩子和婆婆去葫芦岛海边玩耍,已近古稀的婆婆身体一向不大好,只一两天慢节奏的短途旅行应还没啥大问题,而他要单去承德参加个朋友的孩子婚礼。

返程前他不忘打电话提醒:“记得给志英带礼物。”

汝欣带回两箱螃蟹,一箱给志英一箱给娘家,连朋友都有份了,给老爹老妈的自也不能落下。

傍晚俩人回来几乎同时到家楼下,他话都没顾上说半句,搬起箱螃蟹匆忙抬脚就要走人。

“两箱呢!海鲜怕隔夜,一起送吧?”

不用开口她也知他怀里的那箱螃蟹是要送誰的,汝欣恳求道。

这一句,竟惹他情绪失控又大吼起来:“我车还在单位,那么远怎么送?你自己没手没脚不会送啊?尼玛的一天天净事!”

汝欣张张嘴,再说不出什么,直纳闷他好大火气从何而起,这火药桶子怎么就又被她失手点着了呢!他那双骇人的牛眼,又要瞪出来的样子,抱着那箱海鲜便怒气冲天地大步走了。

有手有脚的她只好自己打车把螃蟹搬回娘家,折返回家拾掇着行李家务同时又尽心尽力调剂所有能用的脑细胞寻思老半天,也没思出个所以然出来。

深夜回来,他终于不再满目狰狞,沉沉睡去。

“志英搬新家了,咱们送她个笔记本。”周末他拎个笔记本电脑回来道。

“咋送这么贵重的,得好几千吧?”

汝欣看着上面画半个苹果,不知是啥牌子的薄薄的精致手提电脑说。

“单位大小事全指望她帮我呢!这个礼物小意思,咱总得维护人家,咱们明天一起去她家,就说你送的,这样会更好。”

他还是挺为这个家操心的,为了维护讨好自己员工这样费尽心思,她感动暗涌。

在志英家,他赞不绝口:“看看这房子,这装修,全都志英一个人!要你,有这能耐么?你怕是连个小小开关都安不了吧!”他摸着一个金色的新式墙上开关按钮鄙夷道。

旁边重山哈哈大笑:“我家志英一直贤惠又能干,我在乡下税务所上班也实属顾不上。”

周末,他加班回来,一眼瞟去正换鞋的他,脚上赫然是一双雪白新袜子。

“咦,早上不是这双,你在哪换的—居然还是新袜子?”

汝欣一时惊讶摸不着头脑。

“在单位换的,咋,单位就不能换袜子么?我袜子脏了我就不能换了是么?换袜子这个大事件必须要你指定地方并经你同意么!”

他的语气越说越高昂起来,大有拉开架势想大吵一架的意思。汝欣结舌。

周末驾到,他依旧要和志英出差。为啥是志英不是别人?汝欣也有疑问。

“志英会开车,路太远她能帮我开车,还能帮我招呼客人,我倒是想带你去,你能干啥呢?”

汝欣哑口。志英的所有优点,在她这都秒变成了缺点。

又逢周末,临换季时节,俩人一起上街给他买衣服,中间他打电话要志英开车过来接他,说是上午二人还要出去办事。

完事后陪他站在街边等志英,志英迟迟未现。他眼里渐渐盛满喷薄欲发的火星子:“前几天她老公在单位喝多要她接,她立马就去,今我倒要看看她,几时能来接我!”

活到三十大几至今心肺仍没长完全的汝欣忍不住笑弯了腰:“你也太有意思了吧!毕竟那是人家老公,大周末的不过稍晚点来接你,居然吃起人老公的醋,有可比性么?你是要把人逗死的节奏,哈哈哈!”

俩人的空间里却只充斥着她一个人嘻嘻哈哈的笑声,直笑得他讷讷再无语。这么好笑的事,他居然始终没展出一点点笑纹,他变得这么没有趣味了吗?他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还失了幽默感的?这好像不是她记忆里的他的原本样子呢。汝欣边敛着笑意边略有惊讶地胡乱想着。

志英终于姗姗来迟,头顶的阳光明媚,有人的脸色却阴沉如水,看他攒着眉心坐上副驾,汝欣拿着盛他旧衣服的新袋子慢悠悠地踱回家。

他下班回来和汝欣闲聊:“你和你妈你们好久没出去旅游了是不?还有朋友王智二哥家二嫂,让志英领你们一起出去转转吧!你也出去放松放松。”

“那孩子上学咋办?”

“闺女有我呢!”

“可是你不是几乎天天都有事么?”

“反正我会安排好,就是有事我也会找人接送咱闺女的放心吧!志英办事周到,你们出去啥都不用管她全负责。”

去桂林路上,四人有说有笑,这个语文课本里山水甲天下的地方,终于有机会一睹芳容。志英所有事情都办妥妥的,住宿吃饭游玩,间或陪她们还打打扑克,不可思议的是,一路玩下来,志英竟没输过牌!费尽心思,三人谁也没赢过她,哪怕一次。问及原因,志英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逢旅游景点志英买了很多民族特色衣服、饰品等。

老妈悄悄扯她衣袖:“人家啥都买,为啥你啥也不买?没钱的话我给你。”

“妈,我要想买早买了,不是省钱。你看,那花红柳绿很夸张的款式,我是真不喜欢。”她挽起老妈手臂边向前走边笑道。

经常在大街被人错认成高中生的汝欣,真心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她平时基本都是灰黑暗色系。似乎衣服的颜色,能让她看起来或者说自以为会成熟些。已经参加工作好些年的她,至今亦常被客户误认成刚刚毕业上班的小毛孩,这让她哭笑不得。她的工作性质,实需要成熟稳重有经验,而不是初出茅庐给人不敢信任的感觉的。

后来,志英就对老太太啧啧叹道:“她还省钱呢?将来孩子大了,她还不知是谁家的人呢!”

一周旅游回来,乘兴走尽兴归。他竟破天荒去车站接了站,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依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以往惯例,他应是倒不出宝贵时间接她回家的。即便国务院总理,都不一定比肩上他的敬业高度和繁劳程度的,他从来都以一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只恨不得再生个三头六臂出来的蓬勃机警样子,虎虎生威地行走在这个直令人欲罢不能舍生忘死的欲望人世间的。

重山照例没来接站,王智二哥也过来接二嫂了。

“一起吃完早餐再回家吧!”虽近深冬寒风料峭得直咬人脸,他却俨然一副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劲头喊道,一脸掩不住的欣喜,让他身边人也如沐春风,倒让汝欣也恍惚簇生出种伉俪情深的莫名感觉来了呢!

早餐厅里小桌子,二哥和他直奔志英而去,二嫂、妈和汝欣便自动凑到一桌。

早饭后他先把汝欣和岳母送回家,便和也同坐他车的志英一起走掉了。老城的车站离自己和岳母家近,志英家和公司都在新区,他后送志英再返公司忙活他的千秋大业,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他做事的顺序任谁也挑不出啥差错出来的。

回来不久,老妈便把志英路上的话学给汝欣了,老妈一脸心事道:“我觉得她话里有话,你自己注意吧!”

汝欣皱眉,不就随口一句玩笑话至于么?好端端的家怎么可能?他出钱安排大家出游,倒游出不是了?觉得老妈实在小题大做,人老了心也变小了,连个玩笑也开不起了。

二志英箴言

志英和汝欣没事闲聊:“男人都等同雄性动物,靠下半身生活,包括我爸,我妈一辈子受他气无数。重山,女人更是多得是。”

无法想象,众人眼中无所不能女神级别一样的志英,难道男人也不知珍惜么?外面女人除了相貌外,无论哪方面,又有几个能赶超过咱可亲可爱可圈可点的志英的呢?

“男人属狗的,外面的屎没吃过也想要尝尝鲜,一旦尝到不同滋味便再也停不下来。男人又是视觉动物,遇见肤白貌美大长腿,便是狗遇见骨头般的诱惑无法抵抗了。但是,若是吃完抹抹嘴巴还能回家,便还算是条好狗了。”面对汝欣一脸被惊着的小表情,志英一针见血的又戏谑补充说道。

汝欣追问:“那你就肯一直忍着受着么?”

“不受咋着?都那玩意儿,除非不找男人自己过,我要翻看重山手机他都敢和我动手,你家难道不这样?”

“我们互相信任,再说他也不是这种人,除了脾气差点,他挺好的,顾家有责任心。”

汝欣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外面世界多乱,他也常和她提起,哪个朋友外面和哪个女人发生故事如何如何,她听完就暗自庆幸,亏他还能一直把持住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直替那个朋友老婆一阵扼腕叹息,更为他能为自己这样个其貌不扬平淡无奇的女人忠贞不二守身如玉而心生万重感激。

“可世界就一好男人,被你摊上了,真是好命啊!”志英不禁感叹。

“我和重山本就两地,结婚多年感情早已变得比白水还要淡三分,加上他外面又有女人,一年都没几回那事,你俩如何?”志英又叹气问道。

汝欣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敷衍道:“我俩么—还行吧!”

她不知该咋回答,在汝欣眼里,一直像个滴溜溜转的陀螺般经营自己事业的他太劳累了!平日里不是喊腰酸就是喊背痛,从没休息日,每每都加班或陪客户到深夜,面对永远又累又忙病痛缠身还满怀歉意的他,但凡是个人估计都得体谅下人家,何况是自己老婆了,因此她也就不强求,或者说没法强求了。

志英说,老狼喜欢她,常和她半真半假开玩笑:“我说妹子啊!你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式儿的,都着迷得茶不思饭不想夜不成寐了可咋办好呢?”

没事便整日去她办公室坐着喝茶,直勾勾的眼神含住她便不放,从头发看到脚跟又从脚跟瞅到额头,从胸前盯到背后从屋里瞧到屋外。有时候直盯得她心里发毛,两只脚连路都不会走了。志英说着便笑得直不起腰。

一想到老狼色迷迷一副垂涎欲滴的样,汝欣也板不住笑了起来。

已是三个孩子爹来自河南的老狼是他朋友,原本两人因工作利益关系密切,相处久了,生活中大家便也当做朋友诸多交集。

慢慢地,老狼虽依旧尽心打点,不知不觉中,和他关系却大不如前。

“老狼这个人,处久以后才发现,虚伪狡猾不中交,看上不看下,唯利是图,笑眯眯的眼睛里一看就装满了狡诈,河南人的劣根性在他身上充分体现,一览无余!”他回来和汝欣这样念叨。

志英说,王智二哥爱喝酒,喝完酒还爱动手,谁拉都拉不开,两口子经常打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男人和女人动手,吃亏的永远是女人,何况二哥还人高马大,大多只有志英去劝说才能和解。

二嫂经常搂着志英肩头亲热道:“志英,赶紧生孩子吧!生个像你一样的可人儿多好,趁我身体还好我来帮你带。”

“志英又流产了。”他回家脱口突兀说起。

汝欣诧异,女员工流产这事都要报告上司的么?又一想,到底也算朋友,也就不足为奇了吧!大家都说,志英是个好女人,对公婆孝顺,便是对那样个老公照旧还是低眉顺眼温柔体贴,单位里也是业务骨干,是他的中流砥柱,对朋友那更没得说,认识的就没有一个不夸她的。只可惜,孩子总保不住,也三十好几的人了,真是人无完人。

收拾衣柜,家里莫名多出好几条皮带,汝欣问起,他面无表情:“客户送的。”

“如今客户送礼都送皮带的么?”

“怎么?客户送我什么难道都要你说了算么?”

他毛发倒立又起怒气的样子,言之也不无道理。除了家务和孩子,汝欣什么也说算不了。

晚上,他又拿回一盒新皮带,精致的包装盒里,黑色的牛皮纹理儒雅厚重,金色的环扣被灯光反射出耀眼大气的金属光芒,一看就是上乘品牌。

他得意洋洋道:“看,一个客户又送一条!”

皮带反正太多了,家里扔的到处都是,冷不防就冒出一条来,汝欣就挑两条给老爸拿去用了。

他的客户甚是体恤他,大约知道汝欣除了上班一天到晚只知道带娃,对他照顾有所不周,便送他衣服、鞋子、皮带、剃须刀,甚至男士化妆品等各种生活用品。他每天出门前必在镜前左顾右照半天,脸上抹得香喷喷,脚底蹬上汝欣为他擦理得锃锃亮的皮鞋,着上不知又哪个好朋友好心赠送的成千上万的大牌衣装,再兴冲冲去上那永远没完没了的班。

汝欣特意掐算下时间,比她平时梳洗打扮时间还要略长些。她对自己倒也要求不高,向来是毛毛糙糙简单收拾便急慌慌地走。用他的话说,里里外外也没个女人样子。他说的没错,有一次上班居然把毛衣反穿了半天,直到同事提醒才发现,羞得她恨不得有地缝钻进去。

三知己乍现

他外面有知己了,是无意中发现的。那个周末他还没来得及去单位加班,知己固执打电话,一遍遍打过来他一遍遍摁死,那个时候,还没有那么多骚扰广告电话。

汝欣执意要看那号码,眼疾手快的他趁她不注意转身迅速删掉,再把才新买的手机戳到她眼前没好气道:“看看看赶紧看!手机坏了!不显示来电!”

然后摔门扬长而去。那个号码千方百计被她调出来之后,打过去拒接。记录显示,他和这个电话联系紧密,从清晨五点睁眼起床到深夜十二点回家之前信息电话无数,如晴天霹雳。

也难怪他每天连清晨出门锻炼都不忘揣手机了,向来一早都忙得团团转的她几乎从没给他打过电话,因她做好早饭收拾差不多时,他便也推门进屋转回来了。她曾提醒他多此一举,他却不理她的茬每天都不忘把手机牢牢捂口袋里再出门。缠在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家务里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汝欣,便再没理会过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终于肯低声小心解释:“怕你多心才骗了你,那就是个知己,工作烦闷劳累的时候打电话聊聊天,其它实在没什么,我可不是那种男人,你若实在不信,就打电话过去问她好了!”

他这个知己电话已永远关机,再没打通过。

汝欣的泪花啦啦落个没完,无法言喻的悲痛在体内荡气回肠左冲右突,找不到突破口。

“早就说过的,我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认,唯独不能忍受背叛!我太笨缺点太多追不上你前进的步伐还总拖你后腿这我都知道!你可以移情也可以别恋我也绝不会怪你,只是你心里一旦有了别人一定要告诉我,让我知道!我会马上给你腾地方!”

她强忍胸中不断升腾的火焰,直扑得心口喉间火辣辣地疼。满头满身的汗和满脸泪水,如同刚被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浇透的落汤鸡,泪水和汗水滴滴答答顺着发梢、额头、脸颊和脖子往下不停淌着。

擦干眼泪悄悄去找志英,她整天在他身边转,应该知道个大概,让她帮忙分析下这个知己是谁。

“男人都那德性,想过就睁只眼闭只眼和我一样,除非你下决心不想过下去了。再说他现在生意做得大,办公室里每天美女如云,路过他门口都香气逼人,我也看不出是哪一个呀!”志英无可奈何道。

每天中午,他是从不回家的,知道他忙也从没去打扰过他,公司旁边刚好有套他们装修好的步梯新房,好几年了一直还没搬去,新房离汝欣单位和闺女学校都远些,而她那时还不会开车。他中午常去那里休息。除非屋子脏了被他喊去收拾卫生外,她从不去那。

汝欣终于长心眼子了,虽不如筛子眼般密集,姑且也总算是有了增长率。这回她自己去观察,倒要看这个知己到底是谁。从不去他单位的汝欣,冷不防去他单位查岗了。本是上班时间他却不在。

“在哪?”汝欣问。

他回:“我在新家车库拿点东西。”

放下电话,漫无目的地想找志英说会话,志英也不在。电话里志英讲她有点不舒服,正在朋友二哥家休息。好巧不巧王智二哥家和新家是同一小区,但汝欣还从没去过二哥家。好巧不巧两个对她来说都很重要的中心人物都另有其事,已然没了主线,她的侦察计划也只好暂先搁浅了。

一个中午,他打来电话气喘吁吁向她报备:“嗯,刚吃完饭不去新家,在单位躺会得了。”

紧挨他办公桌旁放有单人床,说是方便他累时暂作小憩的。

这个莫名其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电话让汝欣若有所思,他单位是电梯上楼不至大喘气,也不至和别的女人做坏事的间隙再和她讲句不必要的谎话吧?百思不得其解的她飞奔去他单位,敲门没人。

电话再追问,他笑道:“刚和你开玩笑,实在新家旁边的茶馆等客户。”

她再跑去茶馆,茶还没上,客户还没来,只他呆坐茶桌前,中午两个小时已过去。

她这才想起身边朋友很久前曾说的那句她几近忘掉的她自以为的玩笑话:“装修那好的新房子,你倒从不想着去查看查看,就那么放心你家男人一个人天天在那霍霍啊?”以她当时的理解力听来这纯是个不折不扣的玩笑而已,压根儿就没往心上去,最亲密的一家人都不信任那你还能信谁?这世界还能有谁可供你信的呢?

她想找志英诉诉苦,志英一口干脆回绝道:“我在二嫂家,二嫂找我有事。”

汝欣想去他办公室看看有没有啥蛛丝马迹,志英有他办公室钥匙。可是他办公室有监控,志英说:“我把电闸关了就是,就说没电了,等我消息。”

几天后,趁他不在,志英拉下电闸后帮她打开了他办公室,一顿翻找,一无所获。就连放办公室的相机里,也只有他们单位员工出去游玩的合影和几张志英的单人照,没有任何可疑陌生女子。

仔细查看抽屉的每一张纸片,终于在角落发现一张他和汝欣曾说过的,因嫌好几百元的固定套餐太贵不划算,已于好几年前送人的电话号码的转户单,此单子日期却是近期的,只不知为何转出户名空白,转入户名字却赫然又是他!而他从没和她说起又重新启用此号。

看来,唯一线索就这个老号码了,或者,是送他知己一直在用也说不定,套餐贵得出奇,现在又莫名转回他名下,应该大有想帮知己报销话费的嫌疑吧!她边看单子边和志英絮叨分析着,汝欣版的福尔摩斯瞬间诞生。

作为一名合格的蓝颜知己,他还是蛮体贴的,此号和他现用的号码只差一个数字,挺漂亮的情侣号。马上打过去,只有嘟嘟嘟的一阵忙音,没人接听。低头仔细重新牢牢按一遍那串数字,对方竟不知为何关机了,唯一线索也中断。

他的最终解释是,朋友不用这个老号了他又拿回了,但是不怎么开机用,他现在有钱了,不怕套餐贵了。

这个朋友具体是谁他没讲,“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但应也是同行,因汝欣从他手机里翻到过这个老号以前回发给他的,与他们行业有关的专业信息。

汝欣从没怀疑过,居然有终身绑定话费套餐不能解绑的电话号这一说。

多年来面对每天将她和志英各种对比加指责,虽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志英确比她优秀得多,她连志英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可怜的自尊却让她嘴上一直态度强硬蛮横:“志英这好志英那好有本事你和志英过去啊!快去问问重山能把老婆出让给你不!我就这样子爱咋咋地!”当然结果免不了遭顿国骂,妈和祖宗八代便遭殃。

一直跟他们生活的婆婆对此从不言语,也许在她心里,这个儿媳妇也确实一无是处,就活该欠拾掇,没像公公生前经常家暴婆婆那样对待汝欣,已是她儿子天大恩惠。

每每在单位汝欣才忍不住痛哭不已。同事小梅便气愤:“他骂你,你妈离得远听不见,你却能当他和他妈面回骂他多过瘾!这还不会需要人教么?”

汝欣下次便开始回骂,他骂一句,她学一句,分毫不差。后来,万恶的汝欣诸多罪责里便加了一条,不孝恶毒儿媳破口大骂婆婆。

四离婚哲学

他俩离了,他说人生苦短知己不能没有,你实在想离就离吧!他说咱们最后一次一家三口旅游吧!就当给孩子最后留个美好回忆。

“但是,我告知员工是给闺女去外地看病检查身体,你以后不要和人说漏嘴了。”

“公司是你自己的你说了算,出去几天还用撒谎么?”

“可是员工都在替我工作,只我出来玩他们会怎么想?”

他应该堪称天底下最完美的老板典范了,为了保持完美形象,不惜假以闺女生病为由来替他打马虎眼。

“咱们离婚不离家,给孩子一个家,不能只想自己。咱俩其实也没啥大矛盾,是你误会我,哪天若都想通了再复吧!”他又补充道。

家里妹妹说:“姐,那个志英我觉得不是啥好人,你们离婚她没起一点好作用,你少和她来往。”

汝欣老大不乐意:“你凭啥这么说她?我俩离婚与人何干?”

“反正,你以后少和她来往准没错,别啥都告诉人家。”

妹妹盯得紧,一见她和志英联系便皱眉头阻止,省得妹妹总在耳边聒噪,汝欣索性把和志英的联系转为地下。志英再打来电话,她便躲远处接听,问起便说是别的朋友。

志英那么好的女人,又是朋友,她怎会使坏呢?她会怂恿他和汝欣离婚?鬼才信。

正月初八三人飞到福建,这是个山清水秀蓝天绿树景色宜人的好地方,和天寒地冻的东北天壤之别。虽是大正月,一路他依旧老有电话进来,说是志英及同事在给他汇报各项工作。有时侯在远处接,不知嘀咕些什么,有时候在她身边接,只听见他几个轻声的嗯嗯啊啊。

汝欣有点烦,晚上便趁他不注意,悄悄恶作剧般把志英手机号拉进他黑名单。这个功能,是她不久才学会的,他还不会用。

第二天,他电话终于不再响个没完。本还以为一家人终于可以尽情欣赏一天美景了,他的情绪,却突然毫无征兆变得暴躁起来。已很久没历数她不是的他,毫无缘由便“啪”的一下打开了和从前毫无二致的模式开关,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挣钱不多吧孩子也管不好,不会体贴还不懂温柔.....”她的缺点如脚下蜿蜒曲折的九曲溪,一直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

汝欣目不转睛盯着他几乎要拧出水的眉头,因激动而明显歪斜唾液横飞不停开合的嘴巴,满脸横肉因说话频率过快不停的翻飞抖动。然后,她给志英发去一张请别人帮忙拍的一家三口游玩照片,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团结紧密灿若春花,他们一家人就这样被个陌生人在个陌生的地方凝固在了一起,好似没有任何物件能把他们,会把他们三人分开的样子。

回去后,她等着承受有关出门游玩的谎言被她揭穿后的严重后果,然而,他却再没提起。如同一个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去战场厮杀赴死的战士,临了没了对手。

他平时还有两大爱好,洗澡和按摩,离婚后的他仍是日理万机日夜繁忙,不过理由不再是和志英出差加班游泳打球,或陪客户吃饭洗澡按摩,如今的周末或大假,需经常独自飞呼市出差开会,或打点关系去送礼。他和汝欣也不止一次讲过,便是这样个社会,你若不用心捋顺各种关系是没啥大活路的。

首府的领导们,不知从何时起,变得更喜欢周末或假期开会研讨和他也有关系的重大事项了,未来大内蒙一旦飞黄腾达,兢兢业业刻苦辛劳的他们自也是功不可没的了。

“志英也开公司了。”吃早饭时他说。

只要在一起,哪怕已是离婚状态,他和她之间也总要有个志英放那的。没有志英,他俩的日子怕是一天也不能活。

而志英和汝欣却说,公司其实是她嫂子的,她过去是帮忙,和他也是同行。

五知己再现

从不看他手机的汝欣,开始神经质般频频偷查他手机。他倒很自觉,每天回家前删得基本还算干净利索,唯和一个手机通讯录名为万处长,地域为呼市的人联系略有频繁,其中有条发给对方的信息很简练:“飞机马上起飞,来机场接我。”

这样口气指使首府据说某银行大领导万处长,貌似不大合理。时间是中秋,汝欣记得,那次他说去给万处长送礼。还好心提醒过他:“中秋领导不过节么?你去不打扰人家么?小心别再适得其反。”

“就是过节,才千里迢迢去送礼,显得情谊重。”他一本正经道。

从电信营业厅调出的记录显示,和“万处长”有时一天就几十通电话和信息。他很久不拿志英和她做比较了,而是张嘴闭嘴他另一个朋友智英如何如何优秀了。反正总得有一参照物把汝欣比下去。

智英老家本地,人在呼市粮库上班,听他口气亦是个叱诧风云人物。因缘巧合家里妹妹居然也无意中拜会过,妹妹一时形容不出此女如何,只说一会子的功夫,只见她好几部电话铃声不断此起彼伏,各种嗲嗲的哥哥叫的人甜腻,听的人酥软。

苦苦思虑几日,终是按捺不住,把牢牢盘踞心上多日的那个“万处长”号码,冒死半夜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瞬间,汝欣心脏跳得像鼓咚咚震天响,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你是智英吧?”

“是啊!你哪位?”睡梦中被突如其来电话吵醒的对方,丝毫没有含糊迟疑的肯定道。

只这一句陌生的女声,让她突然全线崩溃,竟然失语了。

志英很内疚:“真是对不起你,这个女人还是我以前介绍他认识的呢!她原是我朋友,老公意外死了,倒是个很能拿捏作态又妩媚的女人,大凡男人,应该都喜欢她那样的。”

汝欣发疯般再打那个万处长号码,千回百转终于接通:“你知道我是谁么?”

汝欣声音颤抖,全身都在抖。

“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爱谁谁谁!我只知道,我是单身!他已离婚!”智英声音洪亮理直气壮。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一句话说完已是气短,没力气讲下去了。

“他未婚我未嫁你说是什么关系!切!再说我们什么关系用你管的着么!你算老几!”谩骂语气中夹着嘲讽,丝毫不留客气。

被智英一番机关枪般极尽难听之词炮轰抢白后,她毫无回嘴之力,早已浑身瘫软,胸口发闷,汗如雨下。

夜晚,她听见卧室有她熟悉的,均匀的熟睡呼吸。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还能睡的那安稳,她却寝室难安?她已经三天三夜未合眼,她生出破坏世界平衡的冲动。她去厨房拎菜刀,她已遏制不住自己的心和脚步,大步跨到厨房,转来转去却只拽出了一摞碗碟。额上有大颗汗又滚下来,她簌簌抖动的手里的碗碟,似有千斤重。

那个深夜,她坐在窗前,呆望着漆黑的夜,天上没有一颗星星。静静听碗和碟子一只又一只,坠落楼下炸裂的声响,清脆,没有余音。窗外呼啸的数九寒风,没有心寒,没有泪凉。

再后来,他不屑再做任何解释,肆无忌惮和汝欣大喊:“都已经离婚了,我找谁关你屁事!老子乐意找谁就找谁!”

他生气的预兆便是紧紧咬住后槽牙,腮帮子不断凸起,回落,和吃饭时全方位的腮腺运动有明显区别。眉头间杵出的大大川字愈加显得苦大仇深,射向她的眼神若能窜出火苗子的话,定会立马把她烧成灰烬,厚厚的嘴唇早已因愤怒抿成发白的,满是褶皱的直线状。在屋子里犹如困兽般不停转圈,每走一步都担心他把牙齿咬碎一颗的感觉,不时抻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她额头恶狠狠道:“你说你咋不死了呢!你若死了,一切就全都好解决了!”

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把汝欣看呆了,她吃惊自己竟不知道,她已十恶不赦得让他恨到如此地步。

一地鸡毛的生活,如手心里的一把流沙,终被执着的她,死死攥没了,从此只剩娘俩过活。闺女的性子倒有几分像她,她很自责,要是她也八面玲珑聪明自信惹人爱,而不是憨厚迟钝自卑讨人嫌,那闺女把人生打理得,至少比现在更顺畅些吧!

从前的朋友是基本都断掉了。那些日子,虽然依旧历历在目,这一切到底,也幸好都已过去时。回忆,有时候像极一杯上头的假酒,越喝越难受。

她安慰自己,总有一天,记忆这个可恨的东西,也会随风散去。这世上,本没有一样东西永远属于你,都只是过客,暂时小坐而已。

六白莲飞升

志英的病也治好了,得了龙凤胎。听朋友说,她公司事业发展顺利,短短几年资产已是近亿,行业翘楚非她莫属,早已赶超过他的公司规模。

即说是自己公司,看来是又从她嫂子公司出来,另起炉灶开辟新天地了吧!虽是同行,以志英行事品格,也决做不成冤家的。

提起志英认识她的朋友们依旧赞不绝口,据说她每天都早起给公婆包完饺子煮好吃完,送儿女上学再去公司上班,妇唱夫随夫妻恩爱至今,大家都说这么仗义厚道兼温柔贤淑的女强人,少有。

如果说世上真有白莲花样的女子,那定非志英这样的女人莫属。虽然有点矮有点肥,却并不影响她矗立在世人心中的美丽分毫。

志英(智英)这个名字真是神奇,不是风骚美丽就是贤惠能干,一无是处的汝欣,她算是做够够的了。若有下辈子,汝欣也想叫做志英或智英,做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人,至少还能给自己的孩子开启个更美好更幸福的人生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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