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越来越忙了。
自从小天他爸死后,我的心情十分难过,再加上上个月,父母带着我三岁的唯一孩子小天去医院检查,回来告诉我小天居然有精神病!那一刻,我真的彻底崩溃了,心情跌到了谷底。
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接受,我害怕面对,我害怕我看清真相后才发现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苦苦奋战。我的心已经被现实这双大手揉碎了。每当夜深的时候,我总是害怕掉进这暗无天日的无底洞里,那里比现实更恐怖,有无数双手折磨我。醒来之后,痛苦、伤心、害怕、无奈源源不断地从我眼眶里流出来。所以,为了掩盖自己的内心和脸上的泪光,我努力的创业使自己变得更强大,然后一头扎进工作这片苦海中,再也不抬起头。
父母这时候也不忘钻空子,三番五次的对我进行劝说,希望我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我很理解他们。
这里的‘放下一切’呢大概就是指我那三岁的儿子了吧,他们希望我把儿子送去孤儿院。而‘重新开始’就是指我那青梅竹马的追求者阿龙哥了,父母一直希望我能和阿龙哥在一起,开始新的生活。阿龙哥一直很帮助我,在我最困难最需要无助的时候给予我精神和物质上的帮助,这一点我是很感激他的,但是那只是单纯的感激之情。况且,我必须要抚养我的儿子,我不能抛弃他!
说实话,对于小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排斥感,也许是因为他出生时我差点难产,也许是我丈夫为了保护他而出车祸死了,亦或是他有精神病,行为有些古怪。原因种种……但是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还是爱他的。我觉得我对他挺好了,我不顾父母三番两次的劝说,不顾旁人的流言蜚语,也不顾我后半辈子的幸福去照顾他、抚养他。我为了让他有更好的生活努力工作,请最好的家教教他,附近的学校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小天有精神病的,都拒收他,我为此不得不卖了房子带着他四处搬家寻找新学校。不管小天成绩怎么样,表现怎么样,我都坚持着,努力着,让他变得更好,因为在小天的身上,至少承载着一个曾经活着的人的蓬勃希望!
我丈夫生前很喜欢小天这个孩子,他只有三岁,但却很聪明,成绩优秀,很会说话。他曾经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对朋友诚实大方,对长辈谦逊有礼,甚至对父母也是百般孝顺。他很爱干净,绝不允许自己碰到一丝尘土,甚至是脚下那双皮鞋也要擦得亮堂堂的!他不像别的孩子那么调皮爱哭,也不会求着父母买什么糖果、玩具、衣服之类的,他想要的我们谁也猜不出来。
总之,他的一切的一切无不深深地吸引着我们。
而最近,我真的发现小天的行为很怪。他每天回家很晚,但事实上,幼儿园放学很早。有一次,小天到下午六点才回来,放下书包后,看到正疲惫不堪的的躺在沙发上的我,便伸出两双脏兮兮的手兴奋的朝我走来,那双手瘦瘦小小的,皮肤黑黝黝的,沾满了尘土。走到我跟前,他把手伸长了些,我能够微微感觉到他手上的温热。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双手好大好大,迅速向我压过来,快要碰到我时,我的脑子三百六十度大旋转,生怕他手上沾有什么腌臜之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拿起了枕边的海报狠狠地挥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他的手就被我甩了老远,那小小的手背‘唰’地一下红起来了。刹那间,他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就这样硬生生的被我拉直了:“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还不快去洗手!”我怒声呵道。他默不作声的走进卫生间,小小的背影投在光滑的地面上越拉越长……
不仅这一点很奇怪,我还发现小天很贪婪,他很爱钱。他喜欢把我买给他的玩具卖给别的小朋友,把我给他的奖励换成钱,还喜欢帮我买些油盐酱醋,然后问我要剩下的零钱,他甚至还收集自家和小伙伴家的易拉罐换钱。严重的还有一次,小天历史上唯一一次被叫家长。
“你家小天帮着同学大胖他们打架,这事你知道吗?”老师板着一张脸,很严肃的说道“你家小天是零花钱不够用吗,幼儿园不是来做保姆的地方……”说实话,那时候我确实很糊涂的,而且被莫名其妙的训斥了一通,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总之到后来我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小天在学校里帮着同学打工赚钱,一位同学告诉我,小天买一份早餐一块钱,洗早餐盒五角钱,帮同学打洗脸水一块钱……久而久之,幼儿园的小朋友不再把小天当同学看了,而是看做一个拜金男。听说这次是大胖花了五块钱请小天当打手!现在小天还在医务室呢。
可以想象我当时是有多心寒,不知道是怒他多些还是心疼他多些。
最终,他还是被退学了。
而我没有给他找幼儿园了,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小天要那么多钱干嘛,他以前可是一个身洁志高的好孩子啊,他现在爱钱到这种地步了吗,甚至不惜卑躬屈膝像个仆人似的给同学打工?自责,厌恶,伤心,无奈从我眼里流了出来。
无数的疑惑徘徊在我大脑里。
正当我一头雾水的时候,我父母不知怎么知道小天被开除这件事的,正中他们下怀,于是又是“孜孜不倦”的一番教导“女儿啊,我们早说过小天有精神病,你一个人负担很重的,放弃他吧,开始新的生活,你毕竟才二十六岁,而且还是个大学老师,多好的条件呐!我和你爸还有阿龙在这里等着你的,等着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的……”
……
我这次真的有点动摇了,我已经遍体鳞伤了,我的心灵不能再受到催残了!于是我答应父母,待我弄清楚真相后,会好好考虑的。
一天早上,我一如既往的起得很早,儿子被开除了倒是一反常态的睡到了八点。当他睡眼朦胧的站在我跟前时,我轻轻托起他坐在我膝盖上,面带笑容的说:“小天答应妈妈,以后再也不做那种傻事了,妈妈以后给你多一点零花钱用,好吗?”
他战战兢兢的迟疑了几秒钟,能看出他有什么想法的“对不起,妈妈”眼泪快要从眼眶里奔流出来了,“我又让你头疼了,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说着说着抽泣的越来越厉害了,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砸的我的膝盖生疼。
“嗯,很乖。妈妈最近领薪水了,就奖励你五十块钱,自己买东西吃啊,妈妈上班去了”
临走前,我用爱抚的眼光回头看了他一眼,能够清清楚楚的体会到他那份喜出望外的心情,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的露在脸上。
这孩子,大概是我好久都没对他这般好了吧。
其实我今天请了假,一出门,我就躲在离家不远的大树后面,静观其变,就是想弄清楚钱的去向。
半晌,小天吃完早餐后,从窗户悄悄的探出头来。向四周观望,在确定四下无人后,手疾眼快地拿上衣服跑了出来。他的速度很快,像一只兔子似的,我一直紧紧跟着他,穷追不舍。
最后走了大约一公里,来到了一座绿树成荫的小山丘下。抬头一望,最显眼的就是半山腰处一个废弃了的土地庙了。青黑色的墙角上已经爬满了毛绒绒的青苔。庙顶是用红色的瓦覆盖着,时间已久,微微有些泛白,有几块却已经不翼而飞。原本漆黑灰暗的庙里却是十分的亮堂,庙里,一个破了的碗里装着半碗水,水底是燃尽了的香灰凝结而成的土块。旁边还有一把切口被磨的坑坑洼洼的铁锹。最让人奇怪的就是庙旁那个凸起的小土堆。儿子拿起铁锹轻轻将庙旁的小土堆拨开。
我就站在山丘下,静静地看着儿子搞什么名堂。
……
过了不久,只听见儿子放下铁锹的声音,我一回头,定睛一看,却看到土堆里埋了好多花花绿绿的纸币,纸币湿辘辘的,满是泥土。再看看小天,他的手里正拿着我刚才给他的那热乎乎的五十元钱。正要准备埋下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他给逮住了,怒火一下子烧到了耳朵根子。原本还以为他要拿钱去资助什么爱心工程之类的,现在……
“ 果然有精神病!”我破口大骂,提着他往回走,时不时的目瞪他几眼。小天倒是格外的镇定,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感到惊讶和委屈。
一回到家,我就把他扔在沙发上,抡洗手边的衣架狠狠的打了他一顿。小天一句话也没说就在那里默默地站着,接受惩罚,痛了,就使劲的哭。
“你为什么埋钱? 你不知道那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吗?”我厉声喝道,“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你知道你让妈妈多头疼吗?我为了怕你委屈也不敢给你找个爸爸,为了让你上学一个劲的给你找学校,一次又一次的带着你搬家,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嘲笑妈妈吗?”我当时真的很气愤,一股脑的就说出去了。
再看看小天,他哭得泣不成声,头压得低低的,额头几乎要碰到胸膛了。“对不起,妈妈我不知道您承受了那么多,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不可以埋钱,这是老师教给我的呀!他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播种爱就会收获更多的爱!”小天的头渐渐地抬起来了,那像蚊子似的细小的声音也越发增大了“小天每天看妈妈那么辛苦的赚钱,都没时间陪我了,所以小天觉得如果妈妈有钱了就不会这么忙了,也不会这么辛苦了!”小天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与我对视起来了,感觉每多看他一分钟,我的心里就有多一根刺似的扎心的疼!
他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不理我,每次想跟妈妈说话,妈妈都躲得远远的,上次之后我已经洗手了,妈妈还不让我跟她捶背,而且妈妈总是说我有精神病……”
那一刻,我惊呆了,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我伤害了我儿子!伤害了他这么善良的心灵!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夺眶而出,此时流出的却是愧疚、感动、关爱和幸福。我激动地抱住我儿子,他的眼泪大滴的砸在我的手上生疼,但却没有砸在心里的眼泪更痛。
是啊,我终日投身于工作的苦海之中,却忘了抬头看看天空有多么湛蓝!天上的星星是有多么璀璨明亮的照亮着我。我暗暗决定,决不会放弃小天了,我要带他去进行全国最好的治疗!
……
过了几天,医院证明出来了。小天一切正常!而且没有精神病!我又是一顿大惊,同时更是大喜,高兴得难以言表。但我却又更疑惑了,小天没有精神病?
这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