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一时面对大体老师研究器官血管淋巴对着显微镜下看一个个细胞组织,到大二大三与小白鼠,蟾蜍,兔子,狗狗相爱相杀,终于熬到了第四年,开始学临床科目,实习也变成了去医院见习。开始看到真正的病人,真正的工作环境。作为一个学渣,医学界的萌新,只能瑟瑟发抖。回忆一年来的实习课(我没翘的),小记几件事,分享一下。
一、生病和健康?
内分泌的老师,让我们去分组派代表病史。我们组分到一个胖胖的中年大爷,还没进病房就传来爽朗的笑声。放着四张床,正常竖着放的三张病床,横着加了一张。大爷坐在横着的病床,很是精神。见到我们七八个小年轻,特别开心,问我们想问啥就问啥。
同学问,大爷得的什么病,他说是糖尿病。问他怎么治疗的,他开始细数自己十多年来的治病过程,刚开始是吃药,到胰岛素泵上市的时候,他就开始用胰岛素泵,来控制血糖,说着还会调侃我们学生还没他懂得多。他一边同我们开玩笑,一边回答我们问题。同病房的几个大妈和他都认识,都是有点血缘关系的糖尿病患者。有一个同学,问大爷,平时做什么运动吗?大爷说:“不怎么运动,就双手动。”说着,把手举到胸前,做画圈动作。我们都没看懂,一个大妈告诉我们说:“搓麻将。”说着大笑了起来,我们都听懂了,也被逗乐了。走的时候,我们七八个人向大爷道谢,大爷说:“是我该谢谢你们才对。”还让我们好好学习,以后做个好医生。
上大学以来,我很少遇到这么乐观开朗的人。也许是专业的原因,总觉得每个人都有不快乐的事。病,不只有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明明是穿着白大褂去问病史,莫名得被大爷治愈了。能开开心心的,真好。
二、新生
去年影像设备课实习,去参观超声检查。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给孕妇检查的。我们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孕妇。以前对生小孩的印象就是,楼下的阿姨,一直挺着大肚子,像揣着个球,第二年球没了,怀里多了个胖小孩。
老师拿着超声探头,在圆鼓鼓的肚子上移动,屏幕上出现了脊柱,脑,头,手和脚。还要测胎心,伪色彩表示着心脏血流流动的方向。第一次真实的感觉,那圆滚滚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安静得睡着,等待被幻醒。孕妇换了一个又一个,同学去了别的房间看别的检查,我却不想走,看着老师检查一遍又一遍,不觉得腻。
有个胖胖的女孩,进来,考试问她怀孕多少周了,她说:“xx天。”刚检查完,她还就满脸期望的问,怎么样啊,有什么异常吗?老师告诉她,怀孕时间太短,看不不来什么,她还是继续问着。她一定特别期待着自己的宝宝,想知道他会是怎么样的。一想到自己在没出生的时候,被人这么期待着,忽然觉得暖暖的,很幸福。
三、急诊(不要碰百草枯)
最让人难忘的是,是急诊见习。带我们见习的是一个高高的男老师,穿着拖鞋,里面穿着手术服,外面穿着白大褂,很疲惫的样子。
没进门之前,就有几个家属,拿着一个垫子,坐在活着躺在走廊上守着。大概是住不起酒店,晚上就这么将究着在走廊里过夜。穿过长长的走道,进入一个大房间,能有两个阶梯教室那么大,靠着墙放着十多张病床。每一个病床旁边都有好多仪器,我也认不全。我们先去医生办公室换白大褂,每个人都很忙,看到一堆人进来,也只是看了一眼,继续忙自己的事。
换好白大褂,老师开始带我们看病人。第一个,是呼吸暂停综合症,病人昏迷着,旁边没有家属。老师给我们讲发病机制,讲治疗,我站太远,没听清,就去看别的。有一个女孩,旁边应该是她爸爸,那女孩不知道是什么病,嘴角是偏着的,张着嘴,那爸爸在那扶着她坐着,给她擦身子。
第三个病人,是一个脑梗患者,陪着特别多,家属。看着像是兄弟姐妹,躺着的是老爷爷还是老奶奶,就不知道了。我拉着我的室友挤到前面去听老师讲。患者好像特别不舒服,过一会儿就呻吟一下。我室友胆小,紧紧得抓着我们的手。过了一会儿,患者好像呼吸不顺畅,护士推着吸痰的机器过来,给患者吸痰。患者特别难受,女儿在一边安慰他,说吸完痰就舒服了。过了一会儿,患者尿失禁了,儿子拿了几张卫生纸先垫着。女儿好像觉得我们那么多人看着不好,把帘子拉上了,里面还是传出来呻吟,和呕吐的声音。我室友特别不适,紧紧的抓着我手。
再旁边,是一个中年男子,瘦瘦的。他安静的躺着,清醒的,我们在看别的病人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我们看,特别好奇的样子。他旁边陪着一个女的,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感觉,整个病房,只有他最不严重,看着就像一个健康人,马上就可以出院。
老师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服了百草枯的患者,然后让他深深舌头,问他一些日常的问题。就把我们拉到一边,讲百草枯的中毒机制,治疗等这些理论。
讲了一会儿,那个患者的家属来到老师的背后,和我们一起听着。老师没看到,我估计大多同学都没看到,只有我站在最边上看到的。
老师讲,服用百草枯,先是会灼伤口腔食管和胃。然而最重要的是,会聚集在肺里,引起肺的损伤。患者多于2-3周死于弥漫性肺纤维化所致的呼吸衰竭。说简单点,就是慢慢的一点一点喘不上气,憋死的。
有同学问,这是可以逆转的吗?老师说,一但损伤,不能逆转,只能延缓。
有同学问,有什么解毒药吗?老师说没有。
那人家属,就在旁边听着这些话,我不知道她听懂了多少,总觉得心里不安,觉得特别残忍。特别是,那患者,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