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他说了。
那天晚上藏在心里的话,今天晚上他说出来了,借着明朗的月光,他认真的说完了。
“你知道的,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刘玉一字一句的强调着,好显示出他的真心实意。
“我记得。”
我头也不抬,胡乱捡了一块石子,顺手扔进了河里,“噗通”一声溅起了一簇水花。
“然后呢?”
我歪着头看他,我们四目相对。
“我怕再不说会没了机会。”
“你不怕说出来,我们会连朋友都做不了吗?”
他把头偏向一边,低下去看着水面。
“不怕,因为我知道,再没有其他男生像我一样了解你了,我了解你的生活,你的脾气,我了解你的全部,我还曾陪你走过生死。”
眼前这个男生说的话,比他的年纪要成熟许多,但他没有说错。
出院以后,除了二爷和吴妈,再就是他陪我的时候最多了。
见我没有说话,他起身往我这边挪了一下下。
他开始跟我讲了好多原来的故事,我们一起坐车去县城读书,高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高中的我是什么样子,高中的他有多么的喜欢我。
他说着,我笑着。
芦苇摇曳着虫儿的鸣吟,河水浣洗着月儿的羞涩,我依偎在他肩膀,感受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18岁的夏天
晚上,桂花树下
我们并坐着
靠着,倚着
天上星星眨着眼
草里蛐蛐唱着歌
还有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为我们跳舞
18岁的那天
晚上,桂花树下
我们相恋了
拥着,抱着
天上星星做了月老
草里蛐蛐当了红娘
还有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为我们祝福
我把头贴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聆听他的心为我跳动的每一个旋律。
他亲吻了我的额头,轻声说着一些柔美的话。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一生所向,皆是你。”
我的心好似初春的雪,三月的骄阳一照在身上,顷刻间融化了。幸福的泪水滑落眼角,打湿了他的衣服,我把他紧紧地抱着。
等等,等等,停!
刚才的一幕只是刘玉想像的场景。
刘玉见我没有说话,又把头偏了回去,他索性起身往我这边挪了一下下,距离刚好够他一抬手就能抓住我的手。
他开始跟我讲故事,讲了好多原来的故事,我第一次发现,听一个人讲故事远比自己看书要有趣的多。
他说着,我笑着。
许是他觉得气氛到了,伸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我肩头微微耸了一下,没有扫他的兴致。
可能我并没有像书里所写的,要么就把头靠在他身上,要么就一把把他的手甩了下来,也正是我没有任何反应的反应,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刘玉搂了一会儿,也许是觉得没趣,慢慢又放了下来,开始试探着去碰我的手。
“刘玉。”
“啊?”
我忽然叫他的名字,吓得他把马上就碰到我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也喜欢你。”
“啊?”
好吧我承认我错了,与他相处了这么久了,看到的他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想到今晚上居然像只小绵羊一般,这与那天徒手攥住玻璃渣,替我出头的人相比,完全判若两人呀!
“你傻呀,啊什么啊,我说我也喜欢你。”
他这才楞过神来,咧嘴笑了起来。
额,打住打住!
不好意思,这还是一段想象中的画面,是我想象的场景。
实际上,我们俩一直相隔不远的坐着,他没有起身往我这边挪。
见我没有说话,他就开始给我讲故事,讲了好多原来的故事。
我就歪着头,看着他的嘴巴一开一合,看着他黝黑的小眼睛里闪着忽明忽暗的光。
“谢谢你,刘玉,这段时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对不起。”
刘玉拿捏了好久才说出口的一句喜欢你,换来的却是谢谢和对不起,跟书里看到的故事很像。
刘玉点点头没有说话,沿着堤岸,他送我回家,我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不近不远地走着。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闭上眼就看到刘玉的脸庞,睁开眼却只看见黑夜的孤独。
书里面总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会对彼此产生好感,然后顺理成章的谈恋爱。而且他往往就是你第一眼看到时很讨厌很讨厌,坚信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人。
也许书里面说的也不全是真的,因为我第一眼见刘玉时,是不是觉得他讨厌,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村里头经媒婆一介绍,三两天就结婚的不在少数,如果我没有念书,估摸着我也该去排队给媒婆送礼了,只不过排在我前面的都是些男孩子,像我这样的女孩,媒婆说不定礼都不会收。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也长,对我来说仿佛经历了一整个生与死的轮回。
刘玉对我来说只是朋友,再近点也只是要好的朋友,我努力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一点。
然而,18岁,有哪个少女不渴望邂逅一场甜美的爱情呵!与刘玉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何尝感受不到对他产生的依赖,又何尝体会不到他对我的真心——尽管他并没有做出浪漫的事,说些浪漫的话。
丘比特终归是个小孩儿,他的箭从刘玉身上穿过,失了力道,并没有射穿我的心。
当我渴望去品尝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的时候,当我悸动的荷尔蒙充斥的瞳孔放大的时候,我始终清晰地记着一件事:我跟他不会有结果。
我想去反驳自己的一面之词,想来想去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刘玉的家境如何村里头谁都知道,我的家境如何村里头谁不知道。
当刘玉第一次深情款款对我说,他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我的时候,这个男人的柔情彻底冲垮了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那一刻,我多么想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比任何人都想!
只是我生怕这又是一场梦,生怕这短暂的美好又如昙花一现,生怕一觉醒来连这份仅有的情感也不再属于我。
也许你会觉得我自私,也许你会说我故作清高,也许你会说我不知好歹……也许你只是没有体会过我的痛。
一个人东西一旦失去的太多,失去到一无所有的时候,得到的任何东西,心里都没有了安全感。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了,晚上8点的火车,时间还早。
我收拾了片刻,跟二爷说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刘玉,刘玉你在家吗?”
刘家大院的门虚掩着,边喊着我推开门迈进了院子里。
“是哪个!”
刘茫这一嗓子把我吓了一跳,他嘴里鼓囊囊的不知道在嚼着啥。
“呼!你吓我一跳!刘玉在家吗?”
“我哥不在,跟我爹下山去了。咋着,有事儿啊?”
他晃了晃脖子,噗地往地上吐了口痰。
刘茫啊刘茫,你这个名字取得是真好呀!你这么个说话法儿,我就是有事儿也不敢说了呀!看你那凶巴巴的样子,像是要打人咯!
“没有没有,那个……我想跟他道个歉,然后跟他说一声,我下午就要走了。我……就这样吧,麻烦你跟你哥哥说一声吧,谢谢。”
我说话的时候,不敢看他,他长得可跟他哥一点不像,凶神恶煞的,倒是随了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说完我转身就想往外跑,却被他一嗓子吓得杵在了原地。
“哎哎,跑啥跑,你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