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见朋友骑自行车耍得开心,我一时兴起,拿过自行车登了两圈。他惊讶于我的车技,“怎么骑得这么好?”能不好吗?我心想。这可是摸爬滚打练出来的看家本领。
屯里的小学只能上到3年级,4年级以后要到5里地外的建设村上,骑自行车大概要40分钟;中学则要到更远的利发盛镇上,单程大概15里地,骑自行车要1.5个小时。这么远的路,寒来暑往,几乎没有大人护送,我们屯儿的小孩都是孩子们呼朋引伴地骑自行车去上学。因为大人都忙于侍弄田地,再说那时候民风淳朴,不担心坑蒙拐骗,家家都是马拉车,也不担心交通安全。
自行车那可是孩子们上学必备的交通工具,人人都要学,除非他不想上学。可是学骑自行车就是一大难关。我家姐妹多,自行车并非我独有,都是长我的姐姐们上学用的。而且,平时她们也不让我碰,怕万一把车摔坏了,修不好,耽误她们上学。我只有趁她们不注意,偷着推出去学。记得有一次,寒冬腊月,趁姐姐不注意,我把自行车推了出去,找了个偏僻的地儿偷着练。可那辆老“永久”比我高出一大截,又没人帮我扶车,我只有自己找了个墙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上去了。可是,没登两圈,裤脚绞在了车链子里面,挣不出来。“啪”!摔得是结结实实,鼻青脸肿。可是,祸不单行,倒了也起不来,裤子还在车链子里。只有喊人帮忙。可是,该死的冬天,人们都在家里面围着炉子烤火,没事没人出来。我被重重的自行车压在厚厚的积雪里面,动不得身,喊破了喉咙也无济于事。直到我快冻僵的时候才有人路过把我解救出来。
回到家,看见我的惨象,父亲暴跳如雷,举起马鞭就要抽我,几个姐姐吓作一团。父亲怒目圆睁看着我,问:“还学不学了?”我早被父亲打习惯了,临危不惧,瞪着眼睛,甩了甩鼻涕,对父亲吼:“要!”(还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结果,父亲的马鞭非但没落下来,父亲还主动帮我扶车。也许是觉得眼下这个犟种似乎有他真传,也许觉得明年我就四年级了,也确有学车的必要,也许是父亲不愿我没被冻死却被他打死……总之,有父亲的庇佑,姐姐们虽爱车心切,也不敢吱声。而我则在父亲大人的帮助下,顺利地取得了“驾照”。
虽学会了自行车,但还是没有骑车的资格的,家里的自行车不够。小学四年一整年,都是二姐去镇上上学,顺路把我带到村小。直到二姐退学,自行车给了三姐,三姐的给了四姐,四姐的又给了我,我才有了自己的自行车。自行车是分大小有好差的,自然是姐姐骑大的好的,妹妹骑小的差的。所以,轮到我这里的自行车既小且破,但我仍如获至宝,惜之如命。每天跟在三姐四姐后头瞪着自行车,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后来,三姐四姐相继退了学,我未曾细想,也未曾细问她们退学的原因,就早已沉浸在一个人有三台自行车,想骑哪个骑哪个的兴奋之中了。那段时间,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可是,好景不长,难题也就接踵而至。
从家到学校的路,清一色土路,一年四季,三季不好走。冬天大雪封门。积雪覆盖着深深的车辙,找不见路。七摔八摔,没几天,人摔结实了,车摔瘫痪了。没车骑,上不了学,我整天在家撅着个嘴,也不敢说什么,谁让我把车都摔坏了呢?把老师几天前留过的作业拿出来,反复地写。没学的内容,就央求着姐姐们教。最后把她们都弄烦了,谁都不理我,我就又撅着个嘴,在屋里面团团转。还是父亲看不下去,就赶着马车送我去上学,连同屯里的其他孩子一路。
春天,刮大风,沙尘暴,逆风时寸步难行。可是春忙,父亲姐姐都忙着种地,母亲操持家务。没人能送我,我就与风作战,有时风大到连同我和自行车能一起卷跑了。要不是得了神的眷顾,小命休矣。待到顺风时,日行千里。我坐在自行车上,把好车把,任风一路送我回家。有时觉得惬意,还可以把车把松开,张着双臂体会一下乘风而行的快意。
但到了夏天,就又是倒霉的季节。夏天多雨,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雨后一路泥泞。有草的护林带还可以骑骑车,没长草的路可就车骑人了,泥混着草夹住轮子,自行车简直是寸步难行。如果放学的路上再遇到雨,回到家就是落汤鸡了。如果是晚上下雨,想到第二天早上可能又不能骑车了,我就故技重施,父亲看我嘴撅得多高,就知道该去赶马车了。我坐在车上,看着快要扑上车来的积水,不知不觉便到了学校。
四季中,只有秋季最好:天高,云淡,日丽,风清,而且一路黄叶翻飞,煞是美丽。
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中毕业的五年中,陪伴我的除了那几台“久经考验”的自行车,还有默默无言的父亲。我成长着,也品读着这中国式的浓的化不开的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