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时光的馈赠(上)

【文案】

签上说:“木长春天根干老,子实三秋枝叶凋,不凋不谢,不见根牢。”

不凋不谢,不见根牢

树木的生长,由小到大,花开花落;

我们的相识,太早,从小到大。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有结果,也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说出口,何其幸运,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年,也何其幸运,时光,给了我们最好的馈赠。

哪怕命运波澜——

我最想要的,只是与你相伴到底。

仅此而已。



上部   Say You , Say Me

少年时,我曾偷偷喜欢一个人。

我听他听过的歌,看他看过的书,坐他坐过的椅子,收集他喜欢的东西,

哪怕小到一张CD,小到一支铅笔,

我就是会那样做,循着他的踪迹,喜欢他喜欢的一切。

哪怕记忆里剩下的都是细节,都是琐碎,

没关系,我都不会忘记。

哪怕不曾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



楔子

明明是初夏,太阳却不遗余力地普照着大地,愣是弄出盛夏的气息来。

阳光从玻璃窗外射进来,一点也不温和,似燃起了一团火,只晒得脸上火辣辣的。

苏未眯着眼睛,用手挡住刺眼的光,摸了摸发烫的脸颊,俯身将掉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想着这时候拿个放大镜,对着纸聚焦,肯定分分钟就能烧出个洞来。自然科技课上老师就是这么做的,那天太阳还没有这么好呢。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都已经三点半了,还没有人来接她。

摇椅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吱呀吱呀的,闹得慌,慢慢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上下两层打通的楼房,大的吓人,也冷清的吓人,转来转去都是她一个人,拖鞋啪嗒啪嗒的,好像都能听到回声。

父母常年在外工作,雇的保姆司机她总是给他们放假,反正她一个人在家也习惯了,自在些。

不过以后就要搬去舅舅家里住了,那里有外公,舅舅舅妈,哥哥姐姐那么多人,热热闹闹的。可如果那样的话……想到要离开自己住了那么多年的家,心里又有些难过。

算了算了,不管了。苏未晃了晃脑袋,想起行李箱还在楼上,既然人还没来,那就再去检查一遍好了。

衣服,鞋子,小熊……课本,是装箱子里好呢还是装书包好呢?书包……哦,对了,还有书包。

把东西一样一样重新整齐放进去,合上箱盖,拉上拉链,苏未这才转身去卧室拿书包。等她背着包,拖着行李箱走到楼梯口,思考着要怎样把这个大家伙挪下去的时候,听到吱呀一声,有人开门。

门打开了,楼道里细碎的光跑了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人,就那样踩着一地光影,正在低头拔钥匙。

他的身形拢在点点光影里,高,瘦。

门锁似乎有些太紧,拧了几下没拔出来,钥匙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叶桢楠微微低下头,又转了一圈才将钥匙拔出来,随意放在手里掂了掂,这才装进裤兜。

抬起头来时,苏未正好看到他的眼睛。

漆黑深邃,里面似乎还残留着盛夏细碎的阳光,透着些许明亮。

目光相触,他叫了一声,“苏未?”

声音清清亮亮的,不是低沉的那种。


苏未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小哥哥。”

小哥哥,舅舅家的第二个孩子,舅妈让她随涵涵姐姐叫他“小哥哥”。

涵涵姐姐说,小哥哥可厉害了,从小学到现在高中,一路都是保送,都没怎么考过试。还有他的名字,叶桢楠,常出现在附中大大小小的喜报上,他不仅会画画、弹钢琴,还参加过奥赛,拿过全国一等奖,据说可以保送上名牌大学。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保送上名牌大学是什么概念,只是涵涵姐姐说的时候,一脸崇拜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不过印象中,这个小哥哥似乎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不像大哥哥,随时笑呵呵的,会经常捏她的脸,逗她玩。


叶桢楠去厨房喝了水出来,看苏未还呆呆地站在楼梯上,又叫了她一声。

苏未答应着,收起拉杆,双手握住箱子上的把手,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行李箱挪下了几级台阶。

“我来吧。”叶桢楠已经上楼来,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苏未看着他很轻松地将箱子提下楼,撅了撅嘴,有哥哥真好。司机和保姆不在的时候,这些事情她都一个人做,每次都可费劲了。

到门口的时候,叶桢楠突然转过身来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苏未的背上:“重不重?”

他问她。

苏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等反应过来,又诚实地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有点……”。

的确有点重,装了不少作业,还有她自己给爸妈做的礼物,满满一大书包,压得她肩膀都有些痛了。

她抿了抿唇,又不自觉地拉了拉书包带子。


叶桢楠朝着客厅窗户的位置抬了抬下巴,伸出手来,“把书包给我,你去关窗户。”苏未把书包卸下来递给他,听话地跑去关窗户,扣上玻璃锁,拉上窗帘。

叶桢楠就在玄关那等着她,看到她跑过来才将东西拿到门外,苏未最后走出来,随手关上门。叶桢楠在裤兜里摸到钥匙,刚准备掏出来,就看到苏未拉了拉脖颈里的绳子,从衣服里扯出一把钥匙,也没取下来,就那样弯着腰,将钥匙凑到锁眼里。

他掏钥匙的动作顿住,手依旧插在裤兜里,看她凑了一次,没凑上,又把头埋低了些,这才准确无误地将钥匙插了进去,咔哒几声,门锁上好了保险。她将钥匙拔下来,重新塞进衣领里,理了下绳子。

叶桢楠愣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还真想不到她脖子里挂的居然是一把钥匙,而且可以这样,就把门给锁上。

似是有了一声笑,很轻。

苏未抬头去看他。

叶桢楠提起箱子,“走吧”。


这排房子都是只有六层楼的楼房,一层一户,没有电梯,只能一步步走楼梯。从四楼下来,转了好几个弯,才到一楼。

然后,苏未就看到叶桢楠的背影,立在光雾中。

刺眼的阳光模糊了他的身影,只留下个轮廓。

真的好高。

一米八几?……她没有确切的概念。

只觉得好高。

多年后,苏未仍记得2000年的夏天,叶桢楠一手提着她的双肩包,一手拖着她的行李箱,都是很女生气的淡蓝色,就那样迎着光站着,高大的身影拢在明媚的阳光里,转头来找她时,太阳所有的光线穿过他起伏的发间,他侧脸似乎都被镀上一层金色,看不大分明,唯有那双眼睛,微微眯着,像汇聚了周围所有的光华,熠熠发亮。

(原文载于公众号“大花海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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