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呢?
对于这个问题,恐怕周萱萱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见到他的第一眼,不是惊天动地,只是平常日子中最平凡的一天,风是一样的温柔,下课铃声是一样的动听,数学题还是一样的难解。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呢?周萱萱想破了脑袋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是忘记带伞的那天吗?那天早上,妈妈说会下雨,周萱萱看着晴朗的天空,撇撇嘴根本不当回事,妈妈说:“别不听话,下雨我可不来送伞。”周萱萱背起包:“嘿,不送就不送,老天爷才不会下雨。”没想到公交车才走了几站,云就变了脸色,黑压压一片,雨一滴两滴敲在玻璃上。
周萱萱心里暗叫不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早上的课可是徐太狼的数学课,啊啊啊,头疼,如果下了车子,外套顶在头上跑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最大的问题就是有点傻吧,可是徐太狼罚人超狠的,就这么办吧。周萱萱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头也跟着耳机里快节奏的歌不住地点,丝毫没注意到后面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微微笑了。
说冲就冲,在公交站,周萱萱把长发一挽,把淡蓝色校服外套一脱就顶在头上,卷起了裤管,搓搓手掌,唉,雨越来越大了呢!
“周萱萱!”低沉的声音。
“嗯?”周萱萱回过头,公交站一边是一个修长的身影,原来是班上的数学大神金大神——金子轩。他就那么站着,就是一幅画。
“怎么可以有这种人物存在,长得好看就算了,脑子也那么好用,班上也只有他让徐太狼露出温柔的笑容了,而她周萱萱只能把徐太狼气得血压升高。‘’周萱萱想到这些,不禁苦笑一下:“金大神,有何贵干?”
“看你的架势是要冲过去了?没带伞?”金子轩问完,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如果周萱萱带了伞,还会这样冲吗?唉,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周萱萱这个傻瓜,金子轩的脑子好像就有一点点短路,问出一些不合逻辑的问题。
“嘿嘿,忘记了,唉,真是太倒霉了,明明就是晴空万里的啊,谁会想到……”周萱萱开始巴拉巴拉讲起来。
金子轩感觉好奇怪,好像根本听不见她讲的话,只觉得她那样讲话真是可爱,根本不像数学课堂上半句话讲不出,憋红了的脸,耷拉着脑袋,头发总是安分垂在两边,手指头绞成麻花,书本都能捏出汗来。现在的她神采飞扬。
“我们一起走吧。”金子轩撑开伞,走到周萱萱旁边,心跳有点不一样了呢,这是第一次邀请一个女生共撑一把伞,金子轩告诉自己只是帮助同学而已。
“嘿嘿,真的吗?金大神,你可算救了我,哎呀,没有伞,我就要跑了,我的衣服肯定会湿掉的。”周萱萱听到金子轩的提议,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钻到金子轩的伞下,她平时也不是什么矜持的女孩子,更何况这样大的雨,湿哒哒太烦了啦。
“那你……这个。”金子轩指着周萱萱头上的衣服。
“哦哦哦。哈哈哈,忘记了,哈哈哈。”周萱萱赶紧把头上的衣服拿下来,她自己忍不住笑起来自己。
“嗯,走吧。”金子轩笑了笑,把伞轻轻倾斜到周萱萱一边。
周萱萱难得看到金大神的微笑,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周萱萱转过头,认真地说:“金大神,你笑起来真帅,为什么平时不爱笑呢?以后多笑笑嘛,就当给我们发福利了。”周萱萱脸皮可真厚啊。
“你们为什么要叫我金大神?”金子轩很早就想知道了。
“因为你成绩好,运动好,长得……”周萱萱突然有点脸红,“长得也很帅。神一般的存在。”雨点砰砰落在雨伞上,像加速的心跳。
“成绩好,长得帅?神一般的存在?”金子轩轻轻重复,是吗,我在他们心中是这样的人吗?可是我,明明也有那么多不堪的。
“是呀是呀是呀,你看徐太狼有多喜欢你啊?”周萱萱疯狂点头,连脑勺后的马尾也跟着摇摆。
“徐太狼?”
“哦哦,其实就是徐老师啦,只是他对我太凶了,就像灰太狼对懒羊羊,哈哈哈。”周萱萱略显尴尬,“你可别告诉别人,这是我取的外号。如果被徐太狼知道,他一定会把我生吞活剥的。”周萱萱搓搓手,对着金子轩拜了拜。
金子轩看着她这样,心里忍不住微笑。
“你是大神,你肯定不明白我这种人了,成绩差,长得不好看,没有什么特长,唉,我妈妈说我只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傻,哈哈哈哈哈哈。”周萱萱还是傻兮兮的。
“不,你的文章写得很好,人也很可爱。”金子轩淡淡地说,他是真的认真看过班级栏里周萱萱的文章,而且他还知道校报里那个笔名为“风”的小作家就是周萱萱。“只是,文字有点悲伤。”
周萱萱听到金子轩这么说,突然有一种被肯定的快乐。“嗯”她应了一声,心情有点复杂。她不再讲话。当她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感官好像变得很敏锐了,她闻到了金子轩校服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她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偷偷瞥到了他修长的手指,他的衬衫袖口的纽扣服服帖帖趴在手腕上,雨点在雨伞上弹奏着轻快的歌,路过的便利店飘出一丝甜甜的爆米花味道。
她沉默着,觉得一切都有点不一样,她的舌头好像打了结,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该说什么话题呢?
金子轩也没有说话,他不太知道怎么展开话题,周萱萱讲话的时候,他很喜欢听,她不讲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他不知道为什么周萱萱不讲话,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一路无话到了学校,还好,上课前赶到。
周萱萱坐上了座位,才发现前排的金子轩,左边肩膀衣服都湿透了,刚刚他,刚刚他,很绅士地把自己护在右侧,他右手撑的伞,他淋湿了,可是我自己,却是全身干爽,金子轩他……他。周萱萱从来没有被谁这么细致地关照过,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他们……他们不说也罢。周萱萱的心,有了裂缝,阳光照进来,有了隐隐生长的迹象。
她刚想把纸巾递过去,徐太狼就踏着上课铃声走了进来了。她赶紧缩回了手。
徐太狼一支粉笔开始了今天的课程,可是,周萱萱盯着金子轩的肩膀出神。
“周萱萱,回答一下这道题。”啊,完蛋,被徐太狼叫起来了。
“啊,我……”真是,根本不知道这道题答案啊,周萱萱求救地看着同桌,可是无可奈何,同桌小鱼也是个数学傻瓜。小鱼的头埋得更深了,她可不想做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全班都盯着她,她的脸憋红了,手指头开始绞成麻花。金子轩也转过头来了,唉,怎么办,又在金子轩面前丢脸了,唉,其实也已经丢过很多次了,算了,别叫数学课了,干脆就叫周萱萱社死课算了,真要命。ABCD选什么呢?虽然时间并没有几秒钟,可是在周萱萱这里,故事情节都能安排好几个来回了,怎么办?点兵点将随便选一个吧。
金子轩看到周萱萱的手指头,看到她的脸,果然,还是这样,她肯定在想随便答一个吧。他破天荒地把卷子挪了一下,指了指C。
周萱萱献上感谢的眼神,抬起头响亮回答:“徐老师,选C。”徐太狼不可置信地点点头:“嗯,对的。”想想能答出来已经不错了,今天就不管她了吧:“你坐下吧。”周萱萱如释重负,这是第一次,在徐太狼的课上没被嫌弃,她心里都是对金大神的感谢和崇拜。她真想对金大神说一千一万句谢谢。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却有点不敢讲话了,金大神去整理了衣服,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和周萱萱讲话,也没有眼神接触。
“可能,可能,他只是觉得我有点可怜,才帮我的吧,毕竟,这对他来说,只是小小的一桩事情吧。他对每个同学都这么有礼貌,他……”周萱萱想着,心里有点失落,有点难过。刚刚被帮助的喜悦被冲淡了,自己怎么会有点难过呢?是想到自己对他而言,没什么特别吗?
也许就是那一天起,周萱萱就忍不住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她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来她偷瞄到的金子轩的生日,她关注他的星座,她甚至偷偷去看星座博主,算算自己和他的匹配度,可惜,水瓶座的她似乎,总是不合他的拍。她偷偷拍下表扬栏里的他的照片,她记得他喜欢的颜色是天蓝色,追剧的时候。看到和他名字一样的角色都会忍不住多几分好感,连数学课也没那么讨厌了,她喜欢看他被叫上去解题写的粉笔字,他的手指那么细长,粉笔字也写得那么好,他喜欢喝的饮料是茉莉清茶,他的衣服上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他应该很喜欢茉莉花吧。她了解到他坐的公交车和自己是同一辆,从那以后,她拒绝了老爸老妈接送自己,有时候她想故意不带伞,这样她就可以和金子轩一起撑伞,可是她担心如果有一天他忘记带伞,她不想他淋雨,所以,她开始每天都在书包里塞上一把小小的雨伞。她每次上公交车都要假装不经意去寻找金子轩的身影,她也总能在那个固定的位置,看到他,有时候他双眸微闭,靠在玻璃窗上,有时候他塞着耳机,看着书本,她真想知道他听的是什么歌,有时候撞上了他的目光,他们微笑点头,她的脸瞬间红了……
备忘录里,日记本里,书本里的小纸条,都是关于他的一切。她把满腹的心事写成文字,投稿。
只是她不知道,这种明媚的暗恋早就被他知晓。
金子轩偷偷关注了她的微博,能看到她转发的星座,他笑她竟然信这些。他看到她偷拍的照片,他手机里也有她作文大赛获奖时的照片。他知道她喜欢热烈的红色,他知道每次她都在看她写粉笔字,所以他总是慢悠悠地写,他下讲台的时候,看到了她偷瞄闪躲的眼神,他知道她喜欢喝青苹果汁,他喜欢上了坐公交车,自行车很久都不骑了,他总是张望着她要搭乘的那个站台,她总是急急忙忙搭早自习前最近的一班车,有时候她的书包拉链都没有拉好,她的口袋里随意装着牛奶,那以后,他总是在书包里多放一包小面包,也许有一天她会忘记带呢?他总是查好天气,带好一把伞,只是后来不怎么下雨了,即使下雨,她也总是带上了伞,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踏着雨前行。
好像,从那以后,他们没怎么说过话了。
他看到“风”的文字出现在校报上,那种淡淡的哀愁,掩饰不住的热情,她有了期待的人和爱而不得的无奈。
金子轩多期待她能和自己说上一句话。
周萱萱多期待有一个机会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周萱萱,你怎么考成这样?你每天脑袋里想什么?直线方程都不会解?”徐太狼把周萱萱不及格的试卷拍在桌子上,周萱萱脑袋耷拉着领会试卷。她根本听不到后面徐太狼到底说了什么,无非又是对她的指责。她在同学们的注视下拖沓着回了座位。
“轰隆隆”,外面下起了暴雨,“真是应景。老天爷也为我流泪了唉。嗨,偏偏今天还没带伞,优秀的我。”周萱萱苦笑,挨到了放学,挨到了值日结束,同学们都走光了,她看着满天大雨,算了,就这样走吧,她连外套也懒得顶了。“可怜可爱周萱萱,冲吧。”有气无力给自己加了油。
“周萱萱,等一下。”熟悉期待的声音,周萱萱脚步停住。并没有转身,自己今天数学课上的狼狈,真的不想现在这么丧这么丢脸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周萱萱啊周萱萱,社死达人。
“周萱萱,你没带伞吗?”金子轩又问出了那个傻傻的问题,但是他不等周萱萱回答,已经快步走到周萱萱前面。
“呵呵,没带。”周萱萱干笑两声,头深深底下,心跳加速,怎么办他就在我眼前,很丢脸吧,我明明记得带伞,可是都是因为早上迷迷糊糊忘记了,唉,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唉,明明就……
“那我们一起走吧。”金子轩心里多么开心,他终于和她说上了话,这样的雨天,和那天一样的雨天。
“不用了。”周萱萱脱口而出的否定,明明她的心也是欢呼雀跃的,她想和他一起走,可是,可是,可是,这样的她配吗?明明他也只是帮一个普通同学,可是我周萱萱就是受不了,以朋友之名和他那么靠近,我怕我怕我怕会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我怕我怕自己控制不住,那么我就还是远离一些罢,我远远看着就好了,我怕做不到。周萱萱心里早已经暗潮汹涌,脸上却波澜不惊。
可是,她急促的呼吸,她变化的脸色,都逃不过金子轩敏锐度的观察力。
“为什么?雨这么大!会淋湿的!”金子轩抬头看雨,他不明白为什么周萱萱会拒绝。
“没关系,你的伞太小啦,一起走,你会像上次一样淋湿的,我这种傻瓜随便淋一下没关系的啦。”周萱萱回答,说着就要冲出去。
“我淋一点没关系。女孩子淋雨不好。”他伸手拉住了周萱萱,“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傻瓜,你是很优秀的人。”
金子轩的手有力又温柔。“优秀”这两个字冲进了她的耳朵,她这样的垃圾也能称的上优秀吗?今天低气压的一切把她的心脏压得很难受,她不及格的试卷,老师的责骂,同学的嘲笑,值日时划破的手掌,这无休止的雨,还有她那无止境的暗恋,都偷走了她的笑容。她喜欢的人,说她“优秀”,这两个字冲破她的心墙,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不努力,是天资不够,可是谁都不知道,她只是因为意外情况休学了两年,转入这所高中以后,她真的很努力,她要把以前的补回来,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她无力地瘫坐在走廊上,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她感觉特别委屈,她多久没有听到别人说自己“优秀”了。她以前是多么优秀,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所以,她也多么羡慕金大神啊,她也曾,是这样优秀的人。雨声和着她的哭声,空荡荡的走廊,金子轩默默坐在她身边。
她一定很疲倦吧,她的微博上曾经那么努力和一切不幸作斗争,她那么努力,她从来不在任何一个同学和老师面前提起半分,她的口袋里除了牛奶还有小药盒,她总是学到深夜,所以她早上总是匆匆忙忙。可是,她却总是那么快乐,像阳光一样灿烂,吸引着在暗夜里生活的他,她不知道他早就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她,也许是她转来的第一天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也许是她叫他金大神的时候,也许是她在校报上发表那些充满热情活力的文字的时候,也许是……
所以关于暗恋,金子轩也很有发言权。
他用纸巾轻轻擦掉周萱萱的眼泪,看着她的脸说:“周萱萱。对,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所以,我才这么喜欢你。”
周萱萱不可置信,她向来口齿伶俐,可是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雨点淅淅沥沥,所有的伤痛似乎在这一刻都愈合了。
耗尽了很多个无眠的夜晚,但幸运的是,你暗恋的那个他懂你,也在正确的时间喜欢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