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读职高的第三年,暑期在外面实习,初中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约着回来见一面,她们有的同学下学期要去外地上大学了。她赶着上完班就请了三天假坐上回家的最后一趟火车,几经周折,到家差不多晚上12点了。因为是农忙,父母也没时间去接她,联系在县城做生意的姑父送她回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母亲从田里回来看到还在熟睡的苏菲就大声的喊着:“佳啊,快起来,这双抢太忙了,你起来帮忙把家里收拾下,等会儿把猪喂了,菜园里有菜,你看着弄几个就行,熬点绿豆汤啊,你弟这两天也上火……”
苏佳被母亲的叨叨声吵醒,她知道妈妈只要喊她起来,她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我昨晚半夜才到家,这才8点就喊我,今天让弟弟做一顿饭怎么了?”苏佳气愤的反驳着母亲,原本这次休假回来就三天,结果回来母亲就给她安排满了家务。
她除了生气还有怨恨,从小到大,在父母眼里,她就是生来为这个家做事的,家务事都是她做的多,而母亲很少让弟弟做,只因她是姐姐,只因弟弟从小学习成绩比她好。
这次她没有像以往样,顺从的听母亲安排,她一边起床一边和母亲说“我这次只有三天假,回来主要是和同学聚会的,今天就去同学家,明天一起玩一天,后天就回学校了,您们就别指望我了。”
原本她是计划在家玩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再去同学家,现在她改变注意了,今天就走,立马走。
母亲看着苏佳生气的说,“你看你都这大了,怎么一点也不懂事,也没要你帮我们去田里干活,这三伏天又热,我只想和你爸赶急把这稻子收割完把秧苗插下去,你回来了就帮帮家里的事,你不回来我们也是忙的半夜。”
“那你可以让弟帮你们做点事啊,你们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从来就只知道安排我,你和我爸就是偏心,从小到大就偏心。”苏佳越说越气,挤压太久的委屈瞬间就爆发了,“我知道我是女孩,所以在您们心里从来不受待见,从小到大,所有的家务都是我做,您们总习惯说我是姐姐,姐姐要让弟弟,姐姐就要做所有的事情,天下姐姐就活该不被父母爱,下辈子再也不做姐姐了。再也不想回这个家了!”苏佳泪流满面对着母亲咆哮起来。
在母亲面前,这是她第一次反驳,以前每次有委屈不愿意时,但看到父母忙碌辛苦的背景,她都忍住了,她就想,能做就做吧,反正等两年下学离开家了,他们也指望不上了。
也是这种迫切想离开家的念想,促使中考完她没选择离家不远的高中,虽然成绩还算可以。她只想尽快离家远点,所以选择去市里的中专就读,离家越远越好。这次要不是同学约着见面,她也肯定不会回来。
母亲也是彻底被苏佳气着了,“你现在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儿啊!我和你爸怎么偏心了,怎么不爱你了?是亏你吃还是亏你穿了?你自己不好好读书,自己要去读中专,我们也听你的,你现在怨我们了?生在农村,哪有不帮家里做事的呢?你看隔壁玲姐(王叔家的大女儿)都没让上学,这天天在家帮她妈妈做事,她也没和她父母吵架,也没说父母偏心呢?……”
这次和母亲算是彻底的吵起来了,苏菲伤心的拿着行李跑出家门,七月的骄阳火辣辣的照在身上,但她只感觉到心里冰冰冷冷的。她发誓再也不想回这个对她没有一丝温暖的家。
走在去村口的路上,她看到父亲还弯着腰在自家田里割稻子,金黄黄一片稻穗在微风中左右摇摆着身子。
这块稻田,她记忆深刻,从小学起,每年夏天暑假,她都跟着父母在这块田里收割稻子,收割完,父亲重新整田,抢在头伏(7月20几号)前要把晚稻的秧苗插上。这块稻田也是他们家产粮最高的一亩田,每年她和弟弟的下学期学费都是指望着这块田的收成。
走到田头边,她想想还是和父亲打声招呼,父亲弯腰在忙着割谷子,听到女儿的声音,停下手里的镰刀站直身子转向她,“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啊?”“我去周琴家,她下学期要去西安上大学了,这次回来是和她们约好见个面的,后天直接去市里学校,就不回了。”苏佳说完就跑了,她怕看到父亲的眼神,那眼神有威严,有失望,有痛苦。但那时苏佳觉得自己要是不上学,早早去参加工作,父亲的眼神或许是欣喜的。
也是这次和母亲的争吵,她原本计划再读2年就可以获得大专学历,但她放弃了,她知道父母虽没直接口头要求她出来工作,但家里条件也确实不允许两个孩子上大学。再者她也不想再找父母要学费了。
父亲在8月底还来学校找过她,问她主意,要是还想继续上学,他和母亲还是会想办法支持她,傲气的苏佳怎么肯低头呢,她绝不上学,不想在依靠父母。
出来工作的头几年,她带着对父母的怨恨,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中间父亲母亲也联系过她很多次。和父母这样不温不火的关系一直持续好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后面成家,有了孩子,她才慢慢理解父母,理解他们当年的不容易。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经济匮乏的农村,家里有几个孩子的,尤其家里有男孩,怎么可能做到公平,那只不过是父母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只是爱也是有等级的!
明白了这个道理,苏佳释然了,父母那时也年轻,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她们只是把上辈对她的教育延续到孩子身上。随着年龄增长,母亲现在也时常感叹小时候对她的亏欠和遗憾。
现在她和弟弟都在城里安家了,两家也挨着近,父母年龄也大了,和弟弟们生活在一起,帮忙照顾孙子和外孙,也特别的幸福!
现在对于母亲而言,贴三伏贴是小事,但这小事女儿都能放下忙碌的工作来陪伴,那就是幸福的大事了。
对于苏佳而言。贴三伏贴是小事,但父母亲身体是大事,只要他们身体健康那才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