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今天下午史明苏会回家,到家时间大概是下午6点多。
5点的时候,尹然接到史明苏的电话。
“宝贝,吃不吃芒果?”
“芒果?”尹然接到电话时有点莫名其妙。
“恩,下高速的时候遇到卖水果的,我刚才尝了一下,挺甜的。个儿好大。”史明苏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尹然怔了怔,“多少钱一斤?合适就买几个吧,史谕喜欢吃。”
“好。那我看着买啦。”
“恩。”
挂了电话,尹然还处在瞢圈的状态。什么情况?史明苏吃错药了吗?
金小琪忙完手里的活伸个大大的懒腰,扭头就看见尹然呆滞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
“恩?没什么。”尹然笑道。心情瞬间特别好。
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贱。
史明苏一点点的温柔就会让她感觉阳光灿烂。史明苏一点点的好就会让她觉得风景这边独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真的是一物降一物,所以才会彼此牵绊。在唾弃别人看不清的时候,自己与史明苏同样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从这一天开始,尹然觉得史明苏变了。
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乖了,成熟了。任性少了,耍脾气少了,连说话都不像以前那样稍有什么不顺心就吆五喝六的了。
尹然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她接受这样的转变。两人前所未有的和谐,史明苏不冲史谕吵吵了,有什么事情也能心平气和的去说。家里的气氛也其乐融融。
连史谕都说,老妈,爸爸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尹然问他,爸爸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史谕想了想,变好了,变得更像一个爸爸了。
尹然问,喜欢这样的爸爸吗?
史谕傲娇的撇嘴,还行吧。
尹然傻乐。
训练完的史谕用毛巾抹去一头臭汗,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小口小口喝水。
隼硕同样大汗淋漓,但比史谕强许多,他不带喘。
史谕电话响,他拿起来看来电显示,亲爹的。
“喂?爸。”
“打你妈电话没人接,你们在哪儿呢?”
史谕说,“我在训练,妈妈应该在家做饭吧。”
“这家伙,电话总是乱扔,八成又没听见电话响。”史明苏跟史谕寥寥几句对话后就挂了电话。
史谕喜欢爸爸又不喜欢爸爸,因为爸爸总跟他抢妈妈。特别是最近这几个月,有他爸在的时候,他几乎就没近过老妈的身。
小时候他就记得,老爸就是因为老妈总把他放在第一位所以强迫两岁的他自己睡,动不动就说他是男子汉。作为一个老男人,他自己不就是男子汉了吗?干嘛老缠着他妈?
讨厌!
史谕丢掉电话,走到沙袋前,又狠又凶的挥拳。
隼硕的冷眸,看起来高深莫测。
刺耳的刹车声之后,尹然闻到了胶皮的臭味。
头上的布袋被人粗鲁的扯掉,尹然闭上眼,突如而来的明亮刺得她睁不开眼。
下巴被人攥住,强迫她抬头。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头发因为汗水一股一股贴在脸上,披头散发,满身汗渍混着泥泞……
脚上的鞋早就没了。一只脚没有袜子,一只脚的袜子破了,大脚趾被泥包裹着裸露在外面。腰上受伤的部位,血已经凝固。黏在伤口的位置,不太舒服。
“就是她?”翘腿坐在石头上的男人一头白发,上身只穿了一件军绿色背心。脖子上戴着用黑绳编串的银色吊牌。
“就是她。”一个粗哑的女人声音在尹然耳边响起。“阿水一见到她就认出了她。”
“她不是他们训练的人。”银发男人阴翳的眼瞳彰显他的杀戮。那是一种藐视生命的冷血。
她胳膊纤细,小腿没有紧绷凸起的肌肉。手指也没有常年扣动扳机而留下的老茧。浑身没有杀气,也没有凌厉的气势。这种女人在街上一抓一大把。
“居然带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办事,隼硕还真是有胆。”这个说话的人声音平常。
“他故意拿这个女人当目标?”银发男人问道。
“要不然呢?”说话的男人带着某种虔诚和低卑。
尹然没忍住,干咳了一声。喉咙好像爬满了小虫似的,忍不住咳嗽。
睁开眼,尹然慢条斯理的把脸上的乱发拨开,挽到耳后。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她的动作。
表情各异。
“你不害怕?”银发男人忽然笑了。皮笑肉不笑,满眼轻蔑。
“我怕。”尹然是个诚实的孩子。
害怕的女人该是什么反应?反正不是她这个反应。
“你在想什么?”银发。男人好奇了。
“我在思考一个哲学问题。”她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笑了。
银发男人脸上表情滑稽,问她,“哲学?”
“我在阎王的生死簿上会怎么描写我的死法。”
“你想怎么死?”
“痛快的死。”
“知道我会怎么对付隼硕带来的人吗?”
“先奸后杀?”她想了想,“还是凌迟?感觉怎么死都不会太好看。你还是等我死了以后一把火烧了吧。”
这个女人临危不乱的淡定惹他的注意了。
她在发抖,所以她是真的在害怕。可是害怕成这个样子,连说话都在哆嗦的人。居然能天马行空想那么多。
银发男人注意到细节。
这个女人没有歇斯底里的哭,也没有挣扎。捆绑着她手腕的绳子没有缝隙,她的手腕上却没有明显的伤痕。
那种麻绳只要挣扎就可以轻易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痕迹。这个女人,不简单。
“说实话,我留你全尸。你跟隼硕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跟他去云南?”银发男人微怒。
“他抢了我的车。强迫我开车送他到云南,否则要我的命。”
“哼。”旁边的人根本不信她的话。他们的兄弟可是明明白白死在她手里的。
“你顺从了?”
“一把刀子像刚才一样抵在我的脖子上,识时务者在那种时候应该不会反抗吧。”
“有点意思。”银发男人冷峻的面容上浮现笑容。笑容并不温暖,带着生生的寒意,浸蚀她的神经与血骨。她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迟早一天……
“你会用刀?”
“不会。”
“枪?”
“不会。”
尹然说完就有人真的暴跳如雷,旁边的人拉住暴怒的人,等候老大吩咐。
“我的兄弟可是死在你手里的。”冰冷的眼神释放出寒意。
“我除了会用菜刀做饭,其他什么都不会。”说着,她突然跪坐在地上,干涩的解释,“对不起,我站不住了。”她的牙齿在打架。那个人,死在她手里的人,真的是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说的都是实话。”银发旁边的男人推推厚重的眼镜,内敛的,像写字楼的蓝领。
尹然茫然的看过去。这个男人说话似乎很有力度。他只说了一句,银发便不再问任何问题。
“交给你了。”银发良久之后抛出一句。眼镜欣然接受。
尹然被带进一间土石屋。封闭的窗朦胧的看不清外面,墙角一张木制的大床,床上意外整洁。她坐上去,伸手摸了摸。
玻璃门圈起来的洗漱间在床的对面,一道帘子挡着浴缸,浴缸旁边有马桶和洗手池。洗手池上有一块香皂,两把牙刷,两只玻璃杯,梳子。浴缸上面的架子上放着两条毛巾,两条浴巾。
她走向淋浴头。扳动开关,水流出来,像在温泉会所洗澡时的那种温度。这种温度可能有点微烫,但对尹然来说,刚刚好。
站在水下,她清晰的闻到水里有一股硫磺气味。
这里像还原田园风光的原生态酒店。因为这里的床很软,被子很暖和,还有暖气,有马桶,有温泉水当洗澡水用。
洗了澡,伤口感觉有点发炎。摸起来肿肿的。她那么乖的不去挣扎,却阻止不了在来时的路上磕磕碰碰。山路不好走,她还是被蒙着头走。没摔得鼻青脸肿已经是万幸。
现在几点了?
看天色全黑。实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下班之后,她去超市买了菜出来,走进底下停车场。打开后备箱,刚把菜放进去,冰冷的刀刃紧贴脖子上的嫩肉,呼吸戛然而止。头被黑布一兜,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包在后备箱,手机也在后备箱。他们能找到她吗?史谕会不会哭?史明苏会怎么想她的失踪?她会死吗?死对她来说,解脱的想法多过难受。
史明苏终于可以自由了。就是不知道史明苏会不会让史谕在今后的年月里去见她的父母。毕竟她是独女……
顺便洗了内衣裤。
她相信这屋子里有监控,或者是窃听器。所以任何遮掩都是无用功。
把衣裤搭在挂浴帘的竿子上,头发搭在床边,钻进被子里。蜷曲着的身体不断发抖。
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一直冰凉,即便裹着被子也不能恢复体温。她在饥饿中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没有人来。
她摸摸衣裤,还是湿润的。蜷在被子里,她开始担心史明苏寻找。如果史明苏知道了一切,这场婚姻能否走到白头?
都这样了还去担心自己的婚姻?走到这一步所有担心仿佛都已不重要。
她自嘲的笑了。
连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不知道,担心别的还有用吗?
门响了。
她看过去。
眼镜放到床头一个馒头,一瓶矿泉水。
她伸出手吃力拧开盖子,喝了小小一口,润润口腔和嗓子,一点一点咬馒头。
她是最不喜欢馒头饺子包子的孩子……
她又睡了。
再次醒来,是被身上某个物体压得她喘不上气憋醒的。
刀疤男人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狰狞。
她喘了口气,声音微弱,“你等等……”
刀疤有点莫名其妙。
她尖叫呀?挣扎呀?
为毛没反应?
等等?
什么意思?
卧槽,她要被强了好吗?等等?!
腰间的伤口扯得有点疼。
她想说话,脑子里像被人突然扯动神经。她的身体猛地一抽,紧皱着眉眼,痛苦的张开嘴。
要不是身体隔着被子被人压住,她现在肯定已经翻滚。
剧痛伴随着昏眩,她的身体不自觉抽搐抖动。吓得刀疤豁然起身后退两步。
门外很快进来两三个人。一人问,“是毒瘾犯了?”
一人答,“不像。”
银发好像在说话,“那她这是怎么了?羊癫疯?”
眼镜答,“不像癫痫。”
双手获得自由,她忍不住捶打自己的脑袋。
“能听见我说话吗?”眼镜不带情绪的声音。她没反应,他继续问。他问了好多问题,尹然抱头狂躁的怒吼,“草泥马,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此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
好久好久才听见银发戏谑的腔调,“呵呵,有点意思。”
“闭嘴!”尹然歇斯底里的吼。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都出去。”银发吩咐,“关了监控。”后面一句含带警告。
屋里很快只剩下尹然跟银发。
被子被掀开,寒气涌向身体,皮肤飞快作出反应。鸡皮疙瘩粒粒分明。
脖子被掐住,她挥动胳膊抡起拳头。
眼前一片金光,模糊中她看不见自己打中了对方什么地方,却听见了对方的笑。
身体被强行贯穿,她发出刺耳的尖叫。
双手被箍在头顶,双腿被制住。头疼令她倔强的扭动着身体,越发激起男人的欲望。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即便大脑因为疼痛而迟钝,她也清楚一波波从身体的某处扩散的是什么。
她双眼被泪水糊住,看不清眼前的人。当她在宁静中醒来,身上穿了一件男人的军绿色背心和一件棉大衣。腰上的伤口做了处理,全身上下都是淤痕。
床头放着一个馒头,一瓶水。
她咽了咽唾沫,嗓子疼得异常厉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一块片的凹凸。
吃力的拿起水。连握住水瓶都如此费劲,手上哪还有开瓶盖的力气。
发了半天呆,忽而侧脸,眯起眼。她用尽全力将水瓶砸向床头柜转角处。
塑料水瓶破开一条口子。
她急促的咳嗽,嘴对着裂缝吸取瓶里的水。
喝饱了水,她开始慢慢吃馒头。她是个吃蛋糕都会噎住的人,馒头吃太快的结局只会被噎个半死。
一瓶水没有喝完,只喝到放在床头不会溢出的水平位置。她重新躺回被窝里,抱着双膝,不知道自己该想点什么。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银发从监控中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充满了兴趣。
眼镜对于尹然的头疼十分兴奋。那是一种病态的兴奋。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产生的好奇的那种兴奋。恨不得立刻挖开尹然的脑子搅动她的**,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隼硕握拳大力砸击桌面,桌上所有东西跳起来,落下。杯子倒了,笔掉在了地上。
孔成想劝,无从开口。汪贤陷在沙发里,目光落在别处。卢植眉头紧锁,蕴含肃杀。
两个星期,十五天,半个月。
从超市地下停车场找到她的车,看到监控中她被掳走。追踪那辆车在某处山下,刑警谨慎的靠近那辆面包车。隼硕大步上前,一把拉开车门。
车里空空如也。被处理得没有任何可寻的痕迹。
老手。
他们在山上搜索,找到了她的鞋子,袜子,头绳,还有血液的痕迹。就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天一天走过。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最坏的打算,哪怕是找到她的尸体……
她像凭空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