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三八妇女节被改叫女神节了。
无需评说这个称谓的好坏,这只不过是狡猾的商家无数个小阴谋中的一个。商家追求利益,于是想尽办法鼓动消费。在他们简单粗暴的逻辑里,女人对待自己最好的方式,当然是花钱,或者让别人为她花钱,开启所谓的买买买模式。
大家耳朵里常被念叨烂了的一句话是:女人,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如果再把你捧上女神的位置,你就更不好意思磕碜自己了。而在这样的消费主义时代,那么,理所应当地,你就大胆花钱吧!
消费当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体验到了快乐、尊贵、富足、以及爱与被爱。
但同时,我们也要警惕那个通过消费换来的快乐,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对消费的依赖。
因为我们知道,那个快乐并不能长久。消费带来的短暂快乐很快散去,那种快乐或许并不是真的快乐,而是更类似于兴奋,或者激情一样的东西,消散得很快。散去之后的空虚你只能通过更多的消费来填满。周而复始。所谓的欲壑难填大概是这样一种状态。
我的三八节,去做了一个体检。然后下午约朋友吃饭、逛街、喝咖啡。
对!也消费和购物来着。
吃饭的时候额外多点了一个甜品,试衣服的时候也想着对自己温柔一点。然而,因为种种原因,最后还是去了一个欧美连锁品牌店买了一些简单百搭的基本款。一件39.9元的纯色T恤我买了三个颜色。嗯,轻浅地尝试之后,暂时决定还是只有继续这样朴素下去。
其实也是时间不够了。逛到后来,我跟朋友都有一点疲惫和烦躁。所以通过一种不会出错的购买,来仪式性地结束这个行为。
然后我们抓紧最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咖啡馆调整回彼此的情绪。反而是那一个小时的交谈,挽回了我对这个女神专属节日的体验。
咖啡馆,原本就是一种完全为了空闲和精神而存在的地方。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吃饱,甚至也不是因为咖啡特别好喝,而是为了追求一种精神的,隐而不宣的,更微妙的东西。它不止是交谈的场所,它更像是人们精神的栖息地,是容纳城市多余灵魂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交谈,交换着心,也传递着情感。这个主动积极的交谈过程,就是两个自由而开放的灵魂之间进行的一种自发的创造性的体验。这种真实的鲜活的有生命力的创造行为带给我们更为长久的愉悦感受。
一个小时之后,我骑着共享单车飞奔在接孩子的途中,我感受到了最后一丝快乐与满足。
而在商家认为的“对自己好一点”的路途上,我并没有做出足够的努力,也没能走得更远一点。暂时只能到此为止。
同时,居住在另一个城市的女性朋友给我发信息。她说单位组织了集体活动,去郊区吃饭,然后看花。无聊至极。可是她看见其他的每一个人都在那里疯狂拍照,看起来积极又享受的样子。
“到底是为什么啊?油菜花不是年年都开吗?大家不约而同、周而复始地表现出来的那一份热衷到底是什么情结呀?”
我大概知道她的那一种困惑。人们那种通过自拍,或者拍物品来彰显自己的行为,本身就很可疑。
当然这种可疑的行为,我也做过不少。
我们试图在这样一种行为中,获得一种,与世界、与他者、或者与我们所拍的物体之间,建立某种联系的能力或者效果。我们通过这种行为,来模糊我们与世界的边界。我们大概是想通过一种象征性的行为,来企图获得或者占有某个东西。
又或许,人们只是试图打破那种由于长期没有创造性的活动所带来的无聊,通过在短时间里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种种假想的目标上,以创造一种形式,来消化这个无聊。
她感到不可理解,大概是因为她看见了,在这个过程里,这个机械化可重复的行为里,有可以表演的一切,而唯独不包括理性和爱。
持久的快乐一定是伴随创造性活动而产生的。它不是某种在达到顶点之后就戛然而止的高峰体验,而是一个高原,是伴随一个人创造性发挥自己的能力而出现的一种情感状态。
真正的快乐不是极度兴奋,不是瞬时即灭的火焰,而是存在本身所具有的持久的炽热。
而通过金钱购买的消费,或者通过拍照而产生的另一种形式主义的消费,只是一种占有模式。
弗洛姆说,在“占有”这一生存方式中,我们与我们所拥有的物之间不存在有生命的关系。它使客体和主体都成了物。两者之间是一种僵死的关系,而不是有生命力的创造性的关系。
我们或许从消费的兴奋中获得了充分的享受,但是个体本身没有得到发展,内在的力量也没有增加。
所以,我们体会不到真正的、或者持久的快乐。
而通往终极意义的快乐的途径中,唯有,爱与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