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后来故事怎么了,也要让后来人生精彩着,后来的我们,我期待着泪水中能看到,你真的自由了。——《后来的我们》
1)
林言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好友彪悍的声音就从电话里用气吞山河的形式传过来,她说,林言你还活着么,你还好吗?
林言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一点,在对方已经语言障碍到只能吐出林言这两个字的时候,才把手机放在耳边说,我挺好的,没有寻死觅活。
林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昨晚一晚都睡在地上,扶着头疼欲裂的头,林言看着桌上镶着金边有些刺眼的红,把脚上的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往角落里踢。
似乎已经解气了般,林言大步的跨向洗手间的方向,动作太用力了,撞向了客厅中间的桌子,林言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小腿,桌上那抹红又印入自己的眼帘里。
“去你大爷的。”忍不住爆粗,伸出把桌上的东西拿起来扔出去,林言低着头,似乎痛得站不起来。
2)
林言终于把自己收拾妥当。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泼了几下水,林言抹了抹脸上的水,望着自己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就把镜子前面的东西全部打落在地。
没有关的水龙头把水灌满整个洗手盆,林言靠在墙上,抱着自己,让漫出来的水浸湿自己的衣物,有些像孤兽在悲鸣。等她清醒反应过来的时候,洗手间已经一片狼藉,认命的爬开始把一切整理干净。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林言又是那个冷静睿智的林言。她弯下腰把客厅的垃圾收拾干净,又把房间和客厅地板都拖了个遍,把家私擦得一尘不染,把厨房洗一遍,把所有床单被罩都扔进洗衣机,把鞋子拿出阳台晒,把窗户打开,把窗帘卷起,这个家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她觉得自己也快发霉。
林言扔了很多东西,一些已经很残旧但被保养的很好旧物。泛黄的书籍和笔记本,褪色的银饰吊坠,毛色残旧的娃娃,已经过时了好几年的裙子,几本翻得已经磨损的相册。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就是要把已经融入你血液里的东西,一点点抽取,剥离出来,看它血肉模糊后再等它悄然痊愈,于是痛到最后,就失去了知觉。我们坚定的认为,不痛了。
3)
我见到林言的时候她已经一切如常了。桌面上摆放热气腾腾的饭菜,房子收拾得干净,整洁,甚至宽敞了许多。
我来过这个房子很多次,它曾经是一个虽然窄小却温馨小房子,墙上挂满了各种合照,风景图,贴着来自各个地方的明信片,客厅角落的书柜里放满了书籍,阳台边上有好几个盛开着鲜花的盆栽,扎着一个秋千,鞋柜曾经塞满了鞋子,客厅桌子旁边放着个架子,放着分类好的杂志。
如今,放杂志的架子不见了,墙上空了,秋千拆了,连花也不见了,书柜里的书少了一半,鞋柜里只有几对女式鞋子,房子好像一下子就空荡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林言看我四处打量着房子的时候说。她把我拉到餐桌上,又给我盛好饭,用波澜不惊的眼神望着我说:
“相信我,安安,我其实并不难受。”
“可是,我难受。如果他不爱你,就不应该耽误你。”
4)
林言和路晨是初中同学,恰好被同一所高中录取,又分到同一个班级。高中的时候是前后桌,成绩相近,平时因课题互相交流也就飞快熟悉了。文理科分班的时候,两个人虽然分班了,但是在通讯工具这么发达的年代,两个人还是经常通过社交软件及信息联系。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约好了一起考同一所大学。
录取通知书出来的时候,林言激动的热泪盈眶。是的,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于是也就理所当然的走到了一起。
路晨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男生,写得一手好看的字,会画画,喜欢看书摄影写各种杂评,就是现在所说文艺青年。
大三的时候,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入住的第一个晚上,请我们两个宿舍的人一起去打火锅。那时候房子贴满了路晨的画,还有林言和他的合照,人太多,我们把沙发移到边上,一群人就那样一人拿着一支啤酒坐在地板上。
那时候的林言依偎在路晨身边,笑得一脸幸福。我们举着酒瓶肆意开着彼此玩笑,声音动荡,在小房子里回响。
那时候的林言,大概以为,那就是天荒地老,岁月静好了吧。
5)
大四的时候,林言和路晨也面临着像其他人一样,留校,南下或北上的决定。林言准备考研,路晨要南下,似乎很多人走到这个时候都是注定要劳燕分飞。
距离并没有在他们的身上产生沟壑,他们还是一如既往,你来我去,开始异地恋。异地恋最辛苦的地方,大概就是她哭着打字,而你笑着回信息。但是,即便是一个月只能见一次,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异地恋两年后,路晨带林言回了他家。当我们都以为他们要修成正果的时候,他们却突然那样的分开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我要爱你,护你,珍惜你,牵着你的手走一辈子。”
“可是,我突然发现有些东西在我们之间开始变了质。”
“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来理清彼此间的联系,以及坚持与否。”
林言看着路晨,路灯下的他面容模糊不清,她想也许是灯光太刺眼,让她有些晕眩,于是她仰起头,若无其事的回他一句。
“好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言强迫自己不回头,可是当她理智战胜不了情绪停下来回头的时候,路灯下的他已经不久了。
当一个人不愿意再迁就你的时候,你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无理取闹。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可笑的是当你明白的时候,为时已晚。
6)
林言和路晨的分开的第一个晚上,她把我们几个拉出去喝酒,坐在大学附近的烧烤摊上,她没有喝酒,只是一直拼命的吃东西。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直到结账准备走人的时候,她才说,我一直以为爱情最后都是败给距离,时间,甚至出轨,却未曾想过我们之间会败给自己。
“我像维持某个旧梦那样小心翼翼的去维持我们的爱情,我疲倦的享受着他带给我的安全感,但他却像梦里的光离我越来越远。”
“我甚至说不出任何一句挽留的话,只能拾起自己可笑的自尊心,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其实,只要他开口,我总会义无反顾的,就像高考时因为他而填的志愿。”
“我有时候,也希望,他可以替我做选择。”
林言没有哭,仰着头,语气轻松。月色下的她脸色苍白,带着一种麻木的病态。她声音幽幽,继续絮絮叨叨的讲着属于他们的风花雪月。
我们几个呆坐在路边,看着林言娓娓道来,她像不会哭也不会笑,声音毫无起伏,被按了自动回复的机器人一样,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一个人回忆起的欢声笑语,更像是被拿着刀子凌迟处死,一刀一刀用力的撕割着,直到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可你还像吸食了鸦片一样上了瘾,无法戒改。
7)
路晨结婚那天。
林言还是盛装出席,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夏季是台风最多的季节,七夕刚过,常常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倾盆大雨。在打车去的路上,我沉默不语,她还反过来安慰我说:
“分开的时候,我们就想过可能不会再复合了,而男未婚女未嫁,他值得遇见更好的。”
“你这样苦仇深恨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暗恋路晨多年。”
我被她逗笑了,看着林言干净的侧脸突然沉默,她太安静了,安静到我觉得空气都开始沉默。
在得知路晨要结婚了的那一天,我着急的打电话给她,语无伦次的想组织语言安慰她,可她也只是淡淡的说:
“我挺好的,有空过来找我,我煮饭给你吃吧。”
那天吃完饭后,我们俩窝在小阳台上,阳台上放着几大箱准备带出去的旧物,里面大部分都是路晨的东西,她曾经舍不得扔,不是为了睹物思人,而是坚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她曾想给他一个家,一起看土里埋下的种子开出花,也曾料想他会有别的她,彼此各有各的家。而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连等待的机会都没有了。
8)
路晨婚礼的时候很热闹,新娘很漂亮,人长得也小巧,很小鸟依人的依偎在路晨身旁。到来的宾客大都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新人过来我们这一桌敬酒的时候,气氛有些微妙,反倒是林言反应迅速的拿起酒杯碰了一下路晨的杯子,先干为敬。
“恭喜你们,祝百年好合。”
看到林言主动,大多数人若无其事的放开了姿态,气氛被炒到极点,路晨被灌了几杯酒才被放走,我转过头看向林言,她手里拿着一杯酒,嘴角噙着微笑,对着路晨远去的背影举了举杯。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彻底的放下了。
“我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很瘦小,我们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高中的时候没有想到会分一个班,那时候他已经长高很多了,高高瘦瘦的,我们前后桌,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生的语文可以那么厉害,他的作文从来都是课堂的模范例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经常交流课业,即便后来分班了,依然保持着联系。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一起报考同一所学校的时候,我兴奋的想跑去操场跑圈。”
“这个世界最幸运的,大概就是你喜欢的人又恰好喜欢着你。”
9)
路晨结婚的前几天,林言约他出去,就在大学旁边的公园里,拎着两瓶啤酒,头顶是满天星星,他们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那样坐着喝着啤酒,有一聊没一聊的谈着天。
路晨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社会几年的磨砺,让他变得更加的成熟稳重了,林言还是那个样子,安静,沉默,优雅,那天晚上的风有点大,他们两个都沉默了很久。
直到路晨抽完第二根烟,才先开了口:
“林言,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是需要被互相需要的,你需要我,而我也需你。有时候,我觉得你一个人生活甚至比跟我一起生活得更好。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所以我只能选择先离开,在我还没有作出伤害你的事情之前。”
“林言,你太理智了。你的理智让我觉得自己可有可无,有时候我们之间并不需要在彼此分出你我,我们的话题也不应该只剩下学术方面的交谈。有些事情你完全交给我,我爱你,所以我更想去保护你,为你分忧解难。”
“其实,分开对我们是最好的。”
他们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回忆过去,谈谈那些已经坍塌的未来,谈起曾经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过去,谈起那些已经空白的不被记录的青春。
可林言一直都是理智的,她理智到在离开的时候风轻云淡的笑着问他:
“路晨,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林言像分开的那个晚上一样,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没有落泪,没有言语,没有愁眉苦脸,甚至伸出手臂在空中摇晃了几下示意告别,而这一次挥手,怕是大概再也机会再问候了。
他们之间没有厌倦,没有不适合,没有谁负了谁,只是因为在一起太久了。
10)
烟花碎在眼里,谁都会落泪。
而我可能不会再喜欢你了。
只期待后来的你能快乐,那就是后来的我最想的,后来的我们依然走着,只是不再并肩了,朝各自的人生追寻了。——《后来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