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冰雪译文】
孔子说:“时时温习,日日践行之前学过的旧内容,而且能够从过去发挥出新灵感,这样就可以作为人师了。”
温故而知新,一个人的真正学问并不是从书斋里读死书读出来的,而是结合真实人生从经验实境砥砺出来的。法国诠释学的代表人物、哲学家利科说过“人的生命是被体验的,而不是被认识的”。所以,掌握知识是“温故”,而不可或缺的反省和生命体察才是“知新”的源头——“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这章钱穆大师解释得非常好——
“时时温习旧得而开发新知,此乃学者之心得。有心得,斯所学在我,能学即能教,故曰可以为师。若分温故知新为两事,故是外面所得,新仍是外面所得,总之是记问之学。所学在外,则知识无穷,记问虽博。非同心得,既非能学,即非能教。仅成稗贩(bài fàn,指小贩;买贱卖贵以取利的人。),何足为师?
(我理解“稗贩”意思是:一个人,若只是“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则仅为知识贩子,不足以为师也。)
然心得亦非凭空自创,乃从旧闻中开悟新知,使内外新旧融会成一,如是始可谓之学。依后解,事变无穷,所谓新者,皆古所未经,师所不传,若仅温故不能知新,则必有学绝道丧之忧矣”。
钱穆大师认为一个人认真学习领会之后,如果有了心得,旧知新识两者结合融会贯通,能学就能教,自然就算是老师了。
朱子在谈《大学》提到“温故知新”,令人惊叹耳目一新,似醍醐灌顶的真言,如果没看到这段文字,我还是一直在知识的黑暗里徘徊,确是朱子言“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尝欲作一说,教人只将大学一日去读一遍,看他如何是大人之学,如何是小学,如何是“明明德”,如何是“新民”,如何是“止于至善”。日日如是读,月去日来,自见所谓“温故而知新”。须是知新,日日看得新方得。却不是道理解新,但自家这个意思长长地新。(你一定要代入自己身上日日图新、革新、创新。)
或问读大学。曰:“读后去,须更温前面,不可只恁地茫茫看。须‘温故而知新’。须是温故,方能知新。若不温故,便要求知新,则新不可得而知,亦不可得而求矣。”(喜新不厌旧,温故发新知)
大学教人,先要理会得个道理。若不理会得,见圣人许多言语都是硬将人制缚,剩许多工夫。若见得了,见得许多道理,都是天生自然铁定底道理,更移易分毫不得。而今读大学,须是句句就自家身上看过。少间自理会得,不待解说。如语孟六经,亦须就自家身上看,便如自家与人对说一般,如何不长进!圣贤便可得而至也。(“句句就自家身上看过”!就是一日三省的照镜自察。)
求学问知只是停留在知识结构里徘徊,是没什么益处的。要紧的是学以致用,知行合一,不能经世治民的章句考据、奇技淫巧、背诵之功,都是耳口之际的三寸功夫罢了。程子曰:“穷经将以致用也。世之诵诗者,果能从政而专对乎?然则其所学者,章句之末耳,此学者之大患也”。就是孔子说的诵诗三百、不了世故人情也不过是呆子和蠢萌。
后来的阳明心学终于把事功发挥到了极致,实操派儒家任事勇猛、发强刚毅,“夫学之所以可贵者,惟其能见诸实用也,历代理学名臣如宋之胡瑗,明之王守仁,国朝之汤斌、曾国藩等皆能本诸躬行实践,发为事功,足为后生则效,至若高谈性命,崇尚虚无,实于国计民生曾无毫末裨益,等而下之,章句之儒,泥于记诵,考据之末,习非所用,更无实际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