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天空依旧是蓝的,这儿的人没有看过大海,但他们心里最美丽的地方却是大海。这个功劳也只能算在顾恩身上。顾恩是桐莘镇的少年,最喜欢海子说过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话,也正是这句话在他幼小的心里早早刻下了对大海的憧憬。
桐莘镇,刚历经过一场春潮的小镇,风吹过巷道只留下一阵阵熙熙簌簌的琐碎声。路旁的行人也大都面色慵懒,神态闲适。
时间就定格在这个春末夏初之时,我们的故事也从这个坐落在A城角落的桐莘镇开始。
“咚,咚……”厚重的脚步声从教习室外的走廊传来,刚刚还闹哄哄的教习室霎时间安静下来,可大家却都彷若习惯了这样的节奏。
这时,门口进来一位穿着有些破旧的衬衣,鼻梁上架着一副棕黑色,镜框颇大的眼镜,下半身也凑合套着件灰褐色的旧裤子的老头。他是桐莘镇唯一的教师,姓赵,具体名字除了他自己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了,大家都习惯性的叫他赵干事,他算是整个小镇的启蒙师,几乎所有有点文化的人都出自他的门下。所以说他在桐莘镇还是有些威望的,尽管学生们并不太顾及这个,在私下也毫不避讳的叫他老学究,但赵干事到底还算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酷爱国学的他难免有些文人特有的脾性,呆板严厉,信奉的教条便是“从严治学”,也把这个教条写进伟大而无人知晓的学校章程中。
“啪啪…”赵干事熟练的将柳条击打在门框上,本就安静的教习室更是显得寂静了。学生也都瞳孔睁大,屏住呼吸,齐刷刷的看向赵干事。
赵干事扶了扶眼镜,脸色愤怒。吼道:“都怎么了?不安分了?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吗?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都不懂得你们父母的劳苦吗,整天不知道埋头苦干的去学习,不清楚学点知识将来也好出去当个体面人吗,再不用每天和黄土地住在一起……”
学生都配合的低下头,像基督徒在耶稣面前虔诚的祈祷,只是这些正值年少的少男少女,每天都沐浴在这一翻翻高谈阔论中,就算是泥人的心也不会再起波澜了,更何况他们。
教习室的置办很是简陋,三四十套桌椅整齐的摆放着,双人坐的。门窗也有些破损,常年四季风总是可以不必禀报就闯入了,前方的黑板上灰尘也掩盖了原来的颜色,角落处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掉落了,剩下光秃秃的泥土墙。
顾恩坐在第二排中间第一个位置上,与他隔着一个过道的是个女孩,叫余曼曼,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洁净的脸庞在阳光下甚是好看,简朴的装束更是将她内心的质朴表露出来。
大抵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赵干事咳了咳,应该算是结束语吧。不料,面色尚有点胀红的赵干事又重重用柳条敲击着讲桌。
“啪啪,啪啪……”响亮的柳条声从年久失修的门框不断传出。
“听好了,今天放学延迟一个小时,回家的教习作业统统抄两遍,到时候谁放家里了忘带了的就连人都不要来了,听见了没有!?”赵干事用他那特有的欧哑式口音喊道。
“是。”学生们神情无奈,只得应到。顾恩也被这忽大忽小的音调重新拉回到教习室了,紧张的瞅了瞅四周,用手捂着嘴,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二牛说:“怎么了?今天老赵怎么还没走?”
“是啊,是有点反常,他今天放大招了,硬是糜音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还在示威着呢!”
二牛是顾恩邻家吴大娘的儿子,性情豪洒,做啥事都大大咧咧的,是顾恩的铁哥们,一起从泥巴玩大的发小。
顾恩捋了捋后脑勺的头发,用余光看了下余曼曼那边,发现她也神色讴愁,然后对二牛说:“没事,忍忍就过了,老赵还是有点脾性的,估计过一会就走了。”
“…………”二牛用种怀疑的眼神看着顾恩。
没等到顾恩说完,赵干事便扫视下教习室,哼了声就离开了。二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脸木讷的表情。
顾恩他们是桐莘镇今年的选供生,相当于我们今天的高三党,成绩优异的就可以去更大的A城继续深造了,剩下的就只能另谋生路了,所以赵干事在这段时间里对他们还是比较严厉的。
炽热的太阳绕过教习室外的柳树,耀眼的阳光直刺刺的冲进教习室内,气氛本就沉闷的教习室愈是压抑了。
悬空的太阳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躯体,整个中午教习室简直就像热锅镂一样。
时间实在很慢,慢的让人难受的受不了,可时间有时却很快,快的让人来不及转身就流逝了。
终于,赵干事满脸汗珠的来到教习室,这回是来安排放假的,一番叮嘱过后,燥热的教习室也变得清凉了许多。
紧随着赵干事的下课声,早已收拾好东西就学生就冲出了教习室,好似在躲避地狱牢笼似的。
二牛掏出带来的大木罐子,大口大口的饮着清凉的泉水。把全身的热气都浇散开,顾恩站起身,走到余曼曼的身旁,说:“一起走吧,正好今天没事。”
“好啊,我也没啥事,一起走吧。”余曼曼仍露出浅浅的微笑,看着顾恩说道。
“顾恩,你不是一会和我去涧沟吗,怎么又和余曼曼走了?”耳尖的二牛大声喊道。
“不了,你先走吧,二牛,我下回和你去哪儿。”
然后不等二牛回答就拿起教册准备和余曼曼离开。
“你…也太不仗义了,不是说好了……”二牛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二牛哥,我和顾恩先走了啊,嘿嘿,回头见喽。”余曼曼说着就和顾恩踏出了教习室。
桐莘镇最多的不是人,是到处可见的树木,青青葱葱的,不论走到哪了都可以看到眼前绿油油的树叶,顾恩和余曼曼在路上闲适的走着,心情极佳,所有闹心的事都抛的一光二净了。
顾恩是小镇中最喜欢看书的,基本上赵干事从城里带来的书都翻了好几遍,而余曼曼也异常爱看书,经常和顾恩一起去桐莘镇西北角的山坡上享受着那难得的看书时光。
刚下过雨的街道还是潮湿的,坑坑洼洼的路面,也积聚着或多或少的雨水。顾恩和余曼曼也刚走进街道。
错落有致的房屋,禀承着中轴线建设的,据传在整修小镇时有个衣着邋遢的老头路过,他自称是风水师的嫡传,说桐莘镇是龙头溪地脉,须呈宫苑相呈修建。这么多年过去,桐莘镇朱桦地宝,也不知是否沾了当年的光。
顾恩顺手从路边扯下一根草根,衔在嘴角,侧身看着余曼曼,笑着说:“真快啊,我们也马上就要离开桐莘镇了,真舍不得离开这里。”
“我也不想,想不到我们都这么大了,感觉昨天我们都还只是个孩子。”余曼曼微笑着说。
“趁着天还没黑,走,我们去桐莘镇后山腰坐坐,哪儿空气这会应该特别新鲜。
“嗯嗯。”
雨后微露的太阳,柔软的阳光洒在余曼曼的脸庞,那么清秀,余曼曼眼眸轻启,眨巴着双眼,和顾恩匆匆掠过屋舍,直奔着后山腰去了。
青青草霁,白云盈空。雨后后山腰空气是如此清新,刚刚抵达这的顾恩他俩就舍不得迈开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