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地球往事》之《三体》


这是一部关于三体世界的科幻小说,《地球往事》系列中的第一部,作者刘慈欣,取名为《三体》。故事以一名女性天文物理学家的命运和思想蜕变为主线,以对三体问题的研究和三体世界的发展为副线,讲述了不同的生命个体与群体,面对生死存亡和理想破灭,所普遍表现出的茫然、妥协、挣扎与背叛。     

 

故事的主人公叶文洁的父亲在文化大革命时期遭受政治迫害,她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四个女孩子——以那个年代特有的青春理想与火热激情夺去了父亲的生命。而母亲,曾是扮演站在对立面批斗父亲的冷漠角色。从此后,叶文洁的生命和思想被无法逆转的纯真和偏执所控制。她像极了自己的父亲——一位因坚持真理不畏强权而付出生命代价的天文学专家。说不清是因为体会到人世间真实的冷漠,还是因为感受到理论世界虚幻的永恒,叶文洁在被人世抛弃的同时,更加坚定地退缩于理论研究的囚牢。她从不断遭受怀疑、不被尊重,到被逐渐信任、逐渐尊敬,再到背弃世人、背叛地球文明,付出了宝贵的青春和生命的美好。     


开始我以为她的人生会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明亮,可是我错了;开始我以为她的命运会在历史的变迁中逐渐柔和,可是我也错了;开始我以为她内心的火把足以支撑她挨过慢慢严冬,可是我还是错了。她从起初的单纯,走向最终的“背叛”,一步步走来,一路辛酸。想到这里,我很沉重。她只是一个普通女性,因为生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就要背负无法承受、永无止境的灾难。她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那个世界如此美好,虽然有着毫无规律可循的乱纪元,但每个文明总是在恒纪元的温暖光明中循序渐进地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任何跨越,没有任何激进,没有任何侥幸。每个生命都是随机脱水、随机烧干的。在每一个寒冷或酷热的乱纪元后,脱水或烧干的肉体得以重新复活,虽然他们无法保证偶然性因素的降临不会让自己的肉体断掉一条胳膊或少一根指头。活着,总是好的,文明才得以延续。在这个意义上讲,众生平等。     


因此在得知伊文斯在大西北的荒山上坚持种植树木却遭到村民砍伐后,叶文洁的理想已经彻底从现实世界中撤离。她对人性的冷漠自私司空见惯了,所谓公平、所谓理性,所谓情义,都是人类给予自己的虚伪标榜。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就好像父亲坚持真理被人批斗致死,就好像自己帮白汝霖抄信被再次诬陷,就好像杨卫宁以拯救为名利用自己的物理学知识为红岸基地服务,就好像雷志成以支持研究为名屡次占有自己的研究成果。对于叶文洁来说,生命中的背叛太多太多,她无力抗拒,无力挣脱。现实世界是冷漠的,恰如三体世界里乱纪元冰冷的寒夜。只是自己没有机会脱水或烧干,只能在生命的存在感被漠视和践踏后,失去对它的价值认知。     


因为某个偶然因素,她发现太阳辐射层中有一种叫“能量镜面”的东西。从日核反应区发出的能量开始是以高能伽马射线的形式发出,辐射区通过对这些高能粒子的吸收,再发射实现能量传递,经过无数次这种再吸收再辐射。叶文洁初步证实了自己关于太阳能量镜面增益反射的猜想:能量镜面并非简单地反射低频段的电磁辐射,而是将它放大了!以前观测到的那些在狭窄频段的神秘突变,其实是来自宇宙间的辐射被放大后的结果。太阳是一个电波放大器!  于是,她利用工作上的便利,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清晨,完成了对宇宙太空的信息传递。这信息通过太阳的放大作用,传递到宇宙的各个角落。而在八年之后一个同样平淡无奇的午夜,她收到了来自半人马座三星的回复信息。这信息内容是反复告诫她不要回复信息,因为一旦回复,所在星球将被宇宙定位,其他星球的生命将有可能侵入地球。     


叶文洁没有听从外星生命的告诫——在那个午夜之后的凌晨,她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厌恶与绝望,编写为简单的信息,作为回复:到这里来吧,我将帮助你们获得这个世界。我的文明已无力解决自己的问题,需要你们的力量来介入。此后,叶文洁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因为伊文斯的介入,她成为了三体世界的精神领袖——三体叛军主帅,虽然她的挽救地球,挽救人性这个真实意愿,是以背叛全人类作为代价的。     


伊文斯——三体叛军的背后操控者,他利用人性的黑暗,组织世界各地的精英来编制三体游戏,让地球上的异己力量通过参与游戏和聚会逐渐成为地球的反叛势力,期待四百多年后的外星球生命来入侵地球,毁灭地球文明。雷志成——红岸基地政委,也向太空发送了属于特定国家特定思想的信息内容:向收到该信息的世界致以美好的祝愿。通过以下信息,你们将对地球文明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但我们的世界仍有极大缺陷,存在着仇恨、偏见和战争,由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 我们怀着美好的愿望,期待着与宇宙中其他文明社会建立联系,期待着与你们一起,在广阔的宇宙中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     


三体叛军最终被剿灭,叶文洁作为一个精神领袖,因为那一天发送信息的小小举动,成为全人类的背叛者。她曾经那么想要看清人性的本质,曾经那么愿意以真诚的心灵接受人世的温暖,但是,现实始终是残酷的。她的父亲被杀,母亲改嫁,而死去的并未得到该有的纪念与迟来的忏悔,只是象征性地补发了工资,当年的事已成为历史。这还是她在父亲平反后找到当年那三个女孩时从她们口中得知的。得知她们曾经的理想和信念也早已破灭,生活的残酷让她们过得并不快乐,而作为当年的受害人与施害者,都没能得到所谓的回答,只有一个沉重的词来作为交代:历史!   


所以,在叶文洁最后得知三体叛军的真相后,她选择重回红岸基地去看看。丛生的野草盖过了那小小的基石,上面写着几个深入她灵魂的字:红岸基地遗址。是的,深入灵魂。可是她的灵魂还存在吗?也许早在她按下发射键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为一个彻底的精神幽灵。在她收到外星文明回信的那个午夜,在她冷静果决地剪断钢绳杀死丈夫杨卫宁和雷政委的那一瞬间,在她于齐家屯暂住时与大凤交谈的那个夜晚,她的灵魂与精神是游离于肉体之外的。也许到死,她都没能弄明白那脆弱而又残酷的人性,那美好初衷背后的毁灭力量。而她,也是这毁灭力量的承受者和传递者。     


这部小说给我的冲击很大,不仅仅是总线和分线不断穿插和照应的故事情节,以及展示给读者的海量知识信息,还有那沉重的历史真实、个人挣脱枷锁的无力、个体之于群体的意义、文明演进过程的壮美。这一切,让我更清晰地认识到:个体的渺小或伟大、行为的正义或邪恶,都是以一定的参照系作为标准来衡量的。个体、生命、宇宙,皆有可循之规则和不可定之因素而作为支撑。出发点和参照系不同,结果也必将呈现多样化。也许,在可变条件下暂时发挥自我的生命能量,迎接生命中可能或既定的未知,至少不用太悲哀。宽容和忍耐,放之四海而皆准。回忆过去和展望未来往往令人痛楚,但怀有希望总是值得庆幸的。     


作者在序言里介绍这本书时曾说:“这是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也是一个生存与死亡的故事,有时候,比起生存还是死亡来,忠诚与背叛可能更是一个问题。”作者想告诉我们的,也许更多的是在背后驱使这些生命作出选择的根源。那或许是自私狂妄且贪婪的人性,亦或许是偶然与必然交织的作用合力,我们称它为“命运”。                                                                 

          二〇一二年十一月一日写于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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