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G市,车水马龙。魏斯理形单影只、魂不守舍。“嘛呢、嘛呢?三等残废是不是?”斑马线上,一个肥头大耳的司机探出车窗来喊。魏斯理一言不发,径自从这辆大G的引擎盖上面走了过去。“奶奶的盖了帽嘿!”大G男登时下了车来扯魏斯理的衣服,叫他一扯魏斯理脚下踉跄坐地上了。
“跟我玩碰瓷儿是不是?小样儿……”大G男戏谑来瞧,但见魏斯理目含血丝,脸生乌青,心下警觉便住了口。魏斯理挣起身往马路对面走去,大G男不依不饶,“哎,我让你走了么?你给我站住。”魏斯理旋即转回身,大G男见他面容凶横,目光犀利,遂端起拳头做了个抱架,摇拨浪鼓一般。
“干什么!干什么!”车龙里突然传来一个洪厚的喊声,两人寻声望去,见一个交警高举着手朝这里小跑过来,“我盯你很久了!”待他走进,魏斯理才认出这是杨光伟。大G男凑过来指着魏斯理说:“警察同志,他踩我车。”杨光伟说:“我都看见了,你没有礼让行人,差点还撞了人……”
“不是,那什么,是他从路边蹿出来的。”
“你回头看看你的车。车越过了停止线,车头都开到斑马线上了。这里有摄像头,需不需要我调出来给你看一下。”
“那倒不必劳烦您。可他也不能踩我车啊。”
“这样,你把车开走。这里我来处理。”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咱回见。您辛苦呵。”大G男又转头瞪着魏斯理道:“你小子以后眼睛放亮点。”
“去吧。”
“好嘞。”大G男上了车,一脚油门溜了。杨光伟拽着魏斯理离开马路,在警车前魏斯理甩掉杨光伟的手,有些愠怒的喊:“放开我。”杨光伟咂嘬一声,说:“你就只有这句话?”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好,那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回派出所。”
“您可务必把我和段远关一起。”
“你以为我是来给段远找场子的?”杨光伟攘开魏斯理自上了车,发动车子后他摇下车窗,朝魏斯理说道:“关于你的事,我不多过问。这次确实是因为小远,我才来找你的,但我来是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如果你选择相信,你就上车,要么从此转身离开。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两人四目相对,魏斯理犹豫了一会,走到副驾,杨光伟冷声道:“后座。”见魏斯理上了后座,杨光伟朝东区派出所开去。红灯中,杨光伟说:“你说段远家暴,我是第一个不信的。”
“你对他了解多少?”
“那你又对他了解多少?”
“田娜身上有伤,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绿灯亮起,车龙苏醒。“我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但我知道她的旧疾。”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短暂交汇,杨光伟接着说:“那是在十年前吧。那时候我还是个刚入行的小刑警,因为经验不足,让犯人从车里逃了,我追了他好几条街,那人在走投无路之际挟持了一个女学生。”
“那就是田娜?那后来呢?”
“后来我和包抄过来的老秦成功制伏了歹徒,并将昏迷不醒的女孩送到了医院。”
“昏迷?”魏斯理把头伸到驾驶座,“这是怎么回事?”
“据那个犯人交代,他说因为她想逃,一着急就推了她一把,她因此磕到了头,当场昏迷不醒。不幸中的万幸,好在她没有生命危险。”魏斯理缓缓坐了回去。“我曾去过医院很多次,每一次都看见有一个小黑个静静候在她的身边。”说到这里杨光伟叹了一口气,“一晃这么多年,我的头发也晃没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杨光伟缓缓靠边停了车,他转过头来郑重地对魏斯理说:“你明白我告诉你这件事的意义么?我刚才说过,要是相信,你就上车,不相信,你就转身离开。我指的离开是奉劝你不要妄图插足别人的家庭。”
“我知道的。”魏斯理的心中五味杂陈,他怔怔看着前方的某个路口,仿佛看见十年前的自己,他就在那里等待,而田娜始终没有出现。如果当时他知道田娜是因为遭受了这样的变故,他是绝不可能搭上飞往国外的飞机的。一分别便是十年,而今早已物是人非。
“她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
“段远、也不是那种人。”
见魏斯理缄默了,杨光伟不再说话,重新上路。到了东区派出所,杨光伟和老秦寒暄了两句后正准备提人。“不急不急……”秦警官笑着把杨光伟拉去吸烟区。
“老秦,怎么回事?”杨光伟接过烟。
“和你来的那个你认识么?知道他的来头么?”
“怎么了么?我这边还有事。”
“着什么急嘛。”
“好吧,老领导,你说、你说。”
“他昨天在学校闹事。”
“还有这事?”
“我刚要给他带回来,电话就来了。”
“什么电话?”
“你甭管什么电话,重点是人还没带回来就来电话了。”
“知道了。劳烦您快些呵,我还有事,真的。”杨光伟掐了烟。
“去去去,外面等着。”秦警官慢慢呷着烟。杨光伟看了看刚掐断的半截烟,转身回到大厅。又一根烟的功夫,秦警官带着沃尔什出来了。秦警官说:“人我给你带出来了。”
“不是,老秦,这人谁呀?”杨光伟问。
“沃尔什,我叫沃尔什。”沃尔什忙答道。
“不你让我带出来的么?”秦警官说。
“把他也保释了吧。”魏斯理说。
“你也和他动手了?”杨光伟问。魏斯理似答非答,扭过头去,沃尔什忽然凑到他面前,沃尔什说:“大哥。您就原谅我吧。”沃尔什关了一天一夜,头发都焉了。杨光伟拉着秦警官说:“段远。昨天晚上才进拘留所的。”秦警官看了看沃尔什,沃尔什弓着身子,点头哈腰,“行吧,等着啊。”
“得了,我还是和您一起去吧。”杨光伟跟在秦警官后面,到了拘留室,见着了胡子拉碴的段远。
“你就是段远是吧,出来吧,有人保释你。”秦警官打开了格栅。
“杨队。给你添麻烦了。”段远说。
“先出去再说。”杨光伟拍了拍段远的肩膀,一起走出拘留室,来到大堂,一见到魏斯理段远的脸色就变了。魏斯理上前来道:“我都听杨队长说了。也许从第一天见面,你就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我了对吧?”段远并不答话,魏斯理接着说道:“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我想田娜可能已经记起我了。”
“你说什么?”段远怼到魏斯理面前,冷声道:“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你以为这样就能把她从我的身边带走么?你以为你是谁呀!”
“小远,这里是警察局。”
“杨队,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放心,我是不会再动手的。”段远俯视着魏斯理,显示出绝不退让的决心。
魏斯理说:“如果田娜过得很好……”
段远打断道:“她当然很好。”
“田娜老师怎么样了?”沃尔什忽然发问。
“你是谁?”段远冷眼乜斜。
沃尔什做着拜年的动作说:“Sorry,我真的感到非常非常的抱歉,是因为我田娜老师才受的伤。”
魏斯理说:“沃尔什,你回去吧。出去以后,组织同学们去医院里看望田老师。”
“好的。我会的。还需要给老师带些什么么?”
“就买点水果什么的吧。”魏斯理说。
“站住!”段远补充道:“要买就买榴莲,再买几颗山竹。”
“一般来说,不是苹果香蕉什么的么?”魏斯理看着段远说。
“那么,你以为娜娜喜欢什么水果?”段远也盯着魏斯理道。
“反正不会是榴莲。”
“那说明你不了解她。”
“我比你更早的认识她。”
“我还和她是青梅竹马呢。”
“行了!”杨光伟断然道:“出去再说。”
一行人出了派出所,杨光伟让他们几个都坐后座,沃尔什摆着头谢绝好意,他再不想再坐警车了。段远说:“我跟你说,这事没完。”魏斯理说:“我也觉得你的嫌疑还没有洗清。”
“你到底什么意思?哦,我想起来了,你说我家暴。”段远探到前座来和杨光伟说话,“杨队,你听见了没有,他说我家暴,家暴呀,多搞笑,你说。”
“你先做好。你们两个把安全带都系上。”说着杨光伟驱车上路了。
“你有什么证据你就空口白牙。”
“难道医生没有和你说过田娜身上有伤?”
“说了呀,我当时就问了娜娜,她也不说话。我就没放在心上。”
“小远啊,不是我批评你……”
“事到如今,我不说也不行了。其实我知道她偷偷在练空手道。”
“空手道?”魏斯理干眨着眼,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