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真诚读过的一本传记

近来读书,多是传记,有些真诚直接,有些谦逊中肯,也有一些伟光正。在地铁、快车、餐厅里断断续续看完村上君的《我的职业是小说家》。所有的故事都会收场,正如所有的路都会走完。姑且摘录些片段,权当一段往事。

这几年来,村上君一直作为最热门的诺奖陪跑者,如同他每天的长跑,被世人调侃和不解。传记中第三章,关于文学奖。他如是说:

流芳百世的是作品 ,而不是奖项。

其实这并不是他对诺贝尔文学奖的回应,而是对多年来没获得芥川奖的回应。
随着时代的变化,移动智能设备的崛起,曾经让很多作家忧心忡忡。村上君见解平静且睿智。其实载体、媒介不重要,只要人类存在想象力一天,就需要故事。

我就不会过于忧心书籍与小说的未来 。至于电子书如何如何 ,眼下我也不是特别担心 。纸张也好画面也好 。媒介和形态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喜欢书的人好好地读书 ,就足够了 。

人类简史里面曾经讲过,故事是人类进化最重要的一环,这些虚构的故事驱动智人从东非大草原走出来,征服全球。村上君则这样认为:

故事原本就是作为现实的隐喻而存在的东西 ,人们为了追上周围不断变动的现实体系 ,或者说为了不被从中甩落下来 ,就需要把新的故事 ,即新的隐喻体系安置进自己的内心世界 。

无论现实抑或虚构,故事讲得其实就是想象力。作者恢弘、细腻、奇妙、混乱、贫瘠的想象力,都会混合着他的行文风格,明确展现在文字这个载体上,总而言之,是谓创造性。

创造性有一个特征 ,它是极其个人化的东西 ,具有坚定的自我认同和个人风格 。它反映在才能之中 ,与之交融 ,形成个人化的体例与形态 。夏目漱石和海明威的文体曾屡屡受到同时代人的批判 ,有时甚至是揶揄。

村上君认为,写作一事并非只是俊采星驰的天才方能动笔,因为想象是记忆。与生活有关、与邂逅有关。当时读到此处,在地铁中,不由自主会心一笑,我想富坚老贼肯定非常认可这段话,想象力需要采风。

詹姆斯 ·乔伊斯曾经非常简洁地断言 : “所谓想象力就是记忆 。生活中邂逅的人物作为素材收纳在心里 ,再驱使想象力 ,以这些素材为基础构建属于自己的故事就行了 。

在谈及写作时候,论及人才的问题,在日本也有所谓一代不如一代的声音。他如是说:

我一贯主张 ,一代人与另一代人并没有优劣之分 。大抵不会出现某一代人比另一代优秀或低劣的情况 。社会上常常有人展开千篇一律的代际批判 ,但我坚信这种东西都是毫无意义的空论 。

如众人所知,村上君是一个跑步热爱者,他的作品《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什么》也说得很清楚。他风雨不改的跑步,被某些固定思维的人认为,艺术家过得像苦行僧一般,自然出不了好作品。他有些愤怒回答如下。是的,认为艺术家就应该自由散漫这种想法反而是食古不化的。

所谓小说家 ,在成为艺术家之前 ,必须是自由人 。在自己喜欢的时间 ,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 ,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对我而言这便是自由人的定义 。

当然他之所以跑步,是极其热爱写小说这件事,为了写小说,需要更加充沛的体力和精力。他这样看待跑步:

这是非常非常简单的理论 ,却是我在迄今为止的人生路上亲身学来的东西 。肉体力量与精神力量必须均衡有度 、旗鼓相当 。必须达成让两者互补的态势 。战斗越是进入胶着期 ,这个理论就越有重大的意义 。

酒吧和爵士乐,是村上君小说里营造情调的常见素材。也曾找过里面推荐的歌来听,我确定和他的音乐品味不在频道上。其实他一开始经营着一家酒吧,后来生意还颇兴旺。但是他选择:

做一件事 ,倘若不全力以赴 、一拼到底 ,便心情不爽.我卖掉了小店 ,为了能全神贯注地写作长篇小说 ,搬出东京的住所 ,远远离开都市 ,过起了早睡早起的生活 。又为了维持体力坚持每天跑步 。就这样 ,我毅然决然地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

当回忆录进入尾声,他讲述了他的作品在全球流行的原因。最感兴趣的是,在远东这段,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我的书在俄罗斯和东欧地区开始热销 ,是在共产主义体制发生崩溃这一巨大的地盘变化之后 。此前看似牢不可破的执政体制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希望与不安杂糅交织的 “柔软的混沌 ”一步步逼上前来 。或许是在这种价值观转换的状态下 ,我提供的故事急速地带上了一种崭新而自然的现实感 。现实社会的现实感与故事世界的现实感 ,在人们的灵魂之中 (或者无意识之中 )难免一脉相通 。不管身处怎样的时代 ,当发生重大事件 、社会现实出现巨大变化时 ,它就会像寻求佐证一般 ,要求故事的现实感发生变换 。

如果还记得,是在高中宿舍里面,一本不知道是谁买的盗版《挪威的森林》,也应该是,我梦中的直子,陪伴我,在南方路上走过一段色彩已经几乎磨灭的日子。或许色彩,未曾涌现过,但是也无妨,这些混沌和反抗也铭刻在,不可挽回的时间里。一如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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