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麦最后的女人
2010年的那个六月,特别的燥热。嘶哑的空气,弥漫在妙笔小镇的每一条街道。
周六的中午,麦一个人窝在床,看NBA的比赛。手机振动了,那头,大刘约他喝点小啤,说在老街,一家小饭馆,在通往水暖件厂区的拐角处。“两只小菜蛮好的,老板娘也有味道的。”大刘嘿嘿着,挂了。
穿过狭窄的老街,在一个不起眼的菜摊对面,一间小店,四张小桌。一个女人在掌勺,看上去,身材不错,脸一转过来,是有些女人味。见我入座,大刘嘿嘿几声。看来,他一直是喜欢看菜吃饭的。
其时,大刘还未去贵州采矿,也没到上海做快递,在小镇上有个煤气公司,顺便忙点红酒生意,开着辆大奔,喜欢运动,打个球什么的,为人热情,豪气,隔三岔五,与麦小饮。
那时麦正单着,几个月前被“踢”出了婚姻,就像自然的高明,春天的花盛开到了极致,就悄悄撤离了枝头,在风中自由地飞舞,自由地滑落,在心酸与安静中,屏住呼吸,简单等待,寻找自己最后的皈依。
杯酒过盏,一个女人悄然进入了话题。作为弟兄,大刘待人的真诚不言而喻。他主动介绍,媳妇要好的小姐妹,直截了当,嘴里满是溢美之词,纯朴,本分,顾家,一个人带小孩,这么多年,没再找。没什么闲言碎语,样子又好看什么的。麦稀里糊涂地听着,应和着,直到大刘真的开车带麦去。
“肯定好的,你肯定欢喜的。”大刘一路开,一路耍麦。说着,车还开过了头,停远了。麦没有跟着下车,就坐在副驾驶室,回头朝那边看。
午后的阳光,在道旁的树荫下,失去了燥人的小脾气。二三十米开外,一个女人坐在店门口的小竹凳上,随着大刘的手指,往这边看。她扎着长发,穿着卫衣,一身休闲打扮。她站起来,身材显得极好,正朝麦这边笑呢,笑得自然又灿烂,很暖人的样子。旁边一只贵宾犬,跳来跳去,甚是可爱。
麦居然没有下车。内心的忐忑与浅浅的心动是肯定有的,只不过,也或许,麦还没做好重新出发的准备吧。
记得三个月前的一个下午,麦从车上挪出脚来,脚冰冷得让人感觉心的寒意。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女人,话语斩钉截铁——协议书写好,明天去办了。麦一时无语,半个小时就呆着,没有斗嘴,没有小吵,涨红了的,有泪不时溢出的脸,极其尴尬着的茫然的神色。
那一夜,麦这个男人心里承受着几多沉重。他蜷缩在角落里,翻看一页页相册,一段段往事就在指尖跳跃。与麦而言,浏览时光绝对是一件残忍的事情,默数着苍茫中流走的点滴,然后异常清晰地触摸着累累伤痕。
麦想,自己就是一个偏执于疼痛的人,麦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是非常得讨厌。
“我要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是等着你的,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么个人。”(张爱玲《半生缘》)
这个朝麦笑的女人,从那一刻起,注定会是他的女人。就像一部爱情小说,这个女人就那么偶然又必然地走进了麦的生活。
梭罗在《瓦尔登湖》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遗失的猎犬、栗色马和斑鸠。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找,有的人无动于衷。”
说实话,麦是个小人物,农村出来,靠读书有了饭碗,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人又本分,身不由己地生活在脸色和不安中。加之不羁放纵爱自由的个性,很多事情在习惯的驱使与猝不及防中,早已面目全非了~~也许生活的原本就是这样。
一度迷失到谷底,只让麦冷暖自知。单着的日子,却是他最把握自己的时候。要知道,男人四十有多香~~贴上来的那么多,那么乱,没有定力,尘网并不能轻易地挣脱。
要知道,重新构筑感情世界,需要多久?
看破,放下,随缘,要有多难~~就让心暂时安静一会儿。麦每天早早的回家,倒头就睡了,他没有什么可以多想的,他睡得挺安稳。
然后,当麦遇见那个朝他微笑的女人,他也习惯性地面带微笑了~~人有时候,就会突然明白:什么都要依靠自己,主动出击,才有希望的美好。
心若动了,就有了行动。麦有事无事地,就请大刘媳妇约饭,也让请兄弟们凑凑热闹,“面试”一下。
女人如约而来,径直坐到麦身边那个空位上。她朝大家微笑,看上去,落落大方,不忸怩。人家敬酒,她站起来,咪一小口,说着谢谢,又坐下。显得低调,温情,简单,纯粹。
“我喝不来的”,她很礼貌,也不推脱,慢慢地喝,两杯红酒,就下去了。结果,给了麦陪她挂盐水的机会,整整挂了四天。
其实,大家都知道,麦是个温情的老男人。恋爱中,更显出特质来。陪伴的日子是蜜不可言的。起初两人略显生分,麦烧点馄饨,带本杂志,呆在急诊室,默默地陪伴,做点看得见的暖心的事。慢慢贴近了,就常守在店里,两人就说开了,说着说着就笑了。麦觉得,就站着,看着,面对着面,都觉得喜欢。
于是,所有的心思,都沉浸在恋爱中,那种若即若离,隐隐的,自然朴质的情愫,充满着整个身心,是那么的美好。
她会留言,“晚上想吃什么呢?”发一个调皮的表情。“午睡了吗?要休息一下的。”麦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内心就这么一丝一缕的,一点点的被暖意击中。这个时候,罗密欧的话,应该改成,“脆弱啊,你的名字叫离异男人!”
不断地刷新着烫电话煲的时间,“一个多小时了”,说话中,两个人都笑了。都惊诧着,都隐约地感受着滚烫的内心。是的,只想贴近她,轻触她的微温,拨动她孤独火热的琴弦。
她烧得一手好菜,小心地养着麦的胃,有时也跟着麦出去吃饭。家里又料理得清清爽爽。她成了麦眼中“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女人。
麦的心终于沉静了~~在她面前,麦不再豪气万丈,不再意气恣肆,“酒也放不开了”,兄弟们如是说。就让麦在低调中沉入市井俗语之中,放下曾有的禀性与硬气,收拾过往的心情,重新做回自己~~洗尽铅华后的自信与收放中的留有余地。
一切都无话可说,幸福已经扑面而来。于是麦开始不断地改变着,相互影响着,都觉着很开心,很满足,日子很有奔头。
爱已经陷入了日常,这时的空间是开朗的、明净的。没有她陪伴的旅行,不再是旅行;没有她一起的饭局,都没有了兴致。为她去做应该做的事情,那真是无言的幸福!
麦认定,此生,就这个女人了。师父的话,也只有应验到这里了。
那天是女神节,麦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三个字~~“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