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又经过了那个路口,总担心见到那个人,因为歉意。
那是毕业前事情了,当时方哥派我们出去拍记录片作为毕业之前出论文以外的最后一搞作业。要求很少:内容自定,主题鲜明,十五分钟以上。选来选去,我决定去拍在北城路口卖唱的陈强。
第一次去找陈强,我只想验证有没有拍他的可能性。很远就盼望着能听到他的吉他声,毕竟这才不至于白跑一趟,学校离得很远。
还差一个路口的距离,我就听见麦克风跟吉他混合的声音模糊的传过来,勉强能够辨识音调,《南方姑娘》。声音越来越清晰,足以判断字句,我才感到这个路口热闹了起来:口转角处的大楼上横着球场大小的LED广告屏,各种光源五光十射,一片通透繁忙;到耳里来的汽车行人路客熙攘嘈杂,碰撞着吉他麦克的声音,心中一股燥热汹涌而来,突然感觉温度有些暖和了。
我一直琢磨着这个纪录片怎么拍,打算好的几个镜头在我脑袋里头跟电影一样精彩。爬上那边最高的楼,俯瞰这个繁华的路口,坐在双层公交的顶层,拍一路繁华,压缩快进…
他唱的《向阳花》让我感觉嗖嗖地来,我拿出五块钱放进他前面的纸箱里面,他冲我一笑,我在路旁花台边坐下,琢磨着怎么跟他表达我想拍纪录片的想法,二十分钟过后,天空中飘下雨来,没等他收好家什,雨便大了,行人都跑到地铁口避雨,我过去帮他收好吉他话筒,一起跑到地铁站去。
跟他交流我的想法之后,互留了电话,他说哪天过来唱歌提前通知我,雨停之后,他先骑车离开。晚上加了微信,我跟他沟通了一下纪录片的主题和内容,约好时间,第二天去他住的地方拍。
第二天我按照他微信发的定位,跟我另一名队友找到了他住的地方,是本市东郊一个城中村,村口边上的小沟里长满了墨绿的青苔,雨过天晴,在阳光照晒下发出难闻的气味,另外一边的巷子里,食物残渣被雨水冲刷之后留在路面,被太阳晒干。
跟随他走进他住的民房,我的眼睛调整了几秒才能适应昏暗房间,房间里面东西不多,只有一把吉他,一把电琴,还有音响设备。他翻出一本字典厚的抄写本来,拿了吉他练唱,在花椒上开了直播,我惊喜之余,迅速下载软件,注册登陆,找到直播间,把那段视频录了下来。后面又拍了段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提出请我们吃饭,我不好拒绝,只是打算纪录片拍完之后请他吃一顿,交个朋友。其间聊了很多,类似于自述般的简历,都是家庭感情未来的事,交织在一起的现实与理想。
我们约好北城地铁口见,他如约而至,他让我爬上电动车,我正好拍了一段他骑车到地铁站口的第一视角。接着又是音乐想起,我极力将他的歌声与环境融合起来,灯光,高楼,来往行人,想极力表现那种歌声顺着大楼爬上天际又反观人之渺小的感觉,是挣扎的理想与生活。
我意淫般的想像着如果我是立于他的处境,会怎么样开始我的巡演,也许骑着一辆破旧的二手摩托车,背着斑驳的吉他,带着那个写着“努力赚钱取对面的女孩的钱箱,不修边幅,在所有合适的地方卖唱,直播;在所有留恋的地方驻足,写歌,弹唱…多年以后,也许还要像他一样,回到建筑工地为了生活搬砖挣扎。
我对我的作品还算满意,但是因为内存的原因一直没能用微信给他发过去,让我有种失信于人的感觉。以后每次经过那个路口,我都会从地铁这头穿下去,再从另一个路口绕出来…